毛姆的小说之路3：第二本小说惨遭失败，年轻作者适合写历史传奇吗？

贫民区题材《兰贝斯的丽莎》成功之后，毛姆没有接受出版商进一步挖掘同一题材的建议，野心勃勃地想写一本类型完全不同的历史小说。

这部小说《一个圣徒发迹的奥秘》，实际在前一年（1896）夏天就已完成。他把手稿留给出版商费希尔·昂温后就动身去了西班牙，他希望回来时他的这第二本小说已经出版并确立了他作为职业文人的声誉。

可惜，他盼来的却是失望。

由此毛姆认识到，年轻作者是不适合写历史传奇的，从而推翻了曾以为正确的“历史小说是年轻作者有望写得成功的唯一一种小说类型”的观点：

小说家在他创作生涯的末期才应该转而写作历史小说。

历史小说需要对于人性的深厚经验, 这样才能够在那些具有不同习俗和不同观念、第一眼看去跟我们如此扞格不入的人们当中创造出活生生的人物来; 而且再造过去需要的不仅是渊博的知识, 还要具有很难指望年轻人能够具备的想象的能力。

1. 接受了有关小说艺术的错误观点

出版商费希尔·昂温在收到这本小说(毛姆的第二部小说《一个圣徒发迹的奥秘》)时大失所望。

小说设定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 是我根据马基雅弗利的《佛罗伦萨史》中读到的一个故事写成的。

我之所以起意写这么一本小说是由于读到的几篇安德鲁·兰有关小说艺术的文章。

他在其中一篇中辩称——令我非常信服——历史小说是年轻作者有望写得成功的唯一一种小说类型。因为他还不具备足够的生活经验去写当代的社会风俗; 历史能为他提供故事和人物, 而他的年轻热血中所具有的浪漫热情又给了他进行这类创作所需的冲劲。

现在我知道这都是胡说八道。

2. 反思

首先, 说年轻人不具备描写同代人的足够知识就不是真的。我不认为一个人在后半生对人的认识会赶得上他对于跟他一起度过童年和少年时期的那些人的熟悉程度。一个人的家人, 和他一起度过大部分孩提时代的仆人, 他的学校里的师长, 其他的男孩和女孩儿--男孩子对这些人的了解是很多的。他是直截了当地去观察他们的。

成年人会自觉不自觉地向很年轻的子侄辈展露自己, 而对其他成年人则从来不会这么做。

而且孩子, 男孩子对于他生活的环境、他居住的房屋、乡村或者城市的街道的认识是非常详尽的, 那种详尽程度是在众多过去的印象已经模糊了他的感受力以后, 他再也无法体认到的。

历史小说的确需要对于人性的深厚经验, 这样才能够在那些具有不同习俗和不同观念、第一眼看去跟我们如此扞格不入的人们当中创造出活生生的人物来; 而且再造过去需要的不仅是渊博的知识, 还要具有很难指望年轻人能够具备的想象的能力。

我应该说, 事实和安德鲁·兰所说的正好相反。

小说家在他创作生涯的末期才应该转而写作历史小说, 到了那个时候, 他思想的成熟和他自己人生的阅历已经使他世事洞明; 而且到了那个时候, 在经过多年来对于他周围那些男男女女的个性的探索以后, 他已经获得了一种洞悉人性真相的直觉, 这使他能够理解, 因而才能重新创造出属于一个已经远去的时代的人物来。

我第一部长篇小说写的就是我最熟悉的生活，可是现在因为受到那糟糕建议的诱惑, 我开始写起了一部历史传奇。

我是利用一次长假, 在卡普里岛写这本书的。我那时候是如此热情高涨, 每天早上六点钟就让人把我叫醒, 坚持不懈地一直写到饿得不行才停下去吃早餐。

幸好我还有点理智，把上午剩余的时间都消磨在了大海里。

马基雅弗利(Niccolò Machiavelli,1469-1527)：意大利政治思想家、历史学家、作家主张君主专制和意大利的统一,认为为政治目的可不择手段(即“马基雅弗利主义”),著有《君主论》《佛罗伦萨史》、喜剧《曼陀罗花》等。

安德鲁·兰(AndrewLang,1844-1912)：英国学者、诗人、荷马专家及翻译家,以写童话故事和翻译荷马史诗著称,著有《法国古代歌谣》《荷马的世界》及十二卷世界童话故事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