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利川:寨上昆虫记(二)
作者:罗时汉 侵权必究,授权转载见文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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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山野,从来不会“万籁俱寂”,鸟兽可能像人类一样安歇,昆虫不会,它们绝不会放过这暖和的季节进行各种活动,演绎生命的历程。当雄鸡啼晓,发现伴我酣梦的还有蚊子和一只小金龟子,它们并不让我有疼感或生憎嫌之心。
不过想说,若有美女这样不请自到多好。“女曰鸡鸣,男曰昧旦。”良辰不忍多睡,我推开房门,阳台上昆虫数点,有的作死状。一只大粉蛾翻转着身子挣扎,好像在早锻炼。不知是否露水沾湿了翅膀,它的肢体动作有些笨拙和滑稽。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潮湿的山道上,可以发现昆虫像蘑菇一样层出不穷。它们中有我认识的,像蜗牛、田螺,包括鼻涕虫,都经过无眠之夜。瞧那只大蟾蜍,它的肚子饱得爬不动了,一夜猎食撑的。瞪着眼睛似嗔怪我多管闲事,要减肥?没门!这癞蛤蟆(俗名)气度还真不赖。
通向寨门的石路是旅游开发后新铺的,比从前宽,但毛糙,不知觅食的鸡鸭走起来会不会硌脚。我特别担心的还是那摩托和农用车,成为车匪路霸,碾碎昆虫们的梦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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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寨门,石阶被拆除了以行车,不得不屈服村民生活的需要。但这山寨永远也不能通公路,否则就玩完了。别说什么游客不方便,怕走路吗?你爱来不来。没有哪位昆虫会欢迎汽车的声音,也不待见患城市综合症的退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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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游客来了,把渝A和鄂A等停在寨门外,以步代车,走马观花。山寨的古宅和古墓,从明清到民国的建筑,连五间、双寿居、六吉堂、向梓墓、新湾和张风坪等,令人为前朝历代叹为观止。但是,屈于ZHENG府决策,这些古宅的村民被搬出而顿失人气,像动物标本摆在那,我大为失望,兴趣似乎转入无处不在的昆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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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连五间和亮梯子之间的稻田,倏地跳过一只青蛙,像运动员伸长四肢,让我看到这“蛙泳”导师的惊艳瞬间。除了在菜市,我有好多年没见到青蛙了。转来时,我又看到几只小青蛙,那才从蝌蚪变身不久的小家伙。其中一只一动不动地鼓着眼,定格堪称完美的虎纹身肢,摆pose。
这些蛙们是幸运的,没有人捕捉,且田里从不施化肥农药,故它们保留的是唐宋元明清以来的基因以及诗意,“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农耕文明的境界,竟在这里才得一见啊。
从碑屋双寿堂出来,稍加留心,就看到不少彩蝶、粉蝶、蛱蝶,花朵和叶片似地混杂在草丛中。而绿色的蚱蜢一下蹦起,在草茎上来个倒挂金钩,真担心它摔下来。这尖头的蚱蜢,我们曾称它“观音老母”,没有平头蚱蜢那样带锯齿的脚。但我没有一把抓住它,像小时候那样扯拉着它的双腿转吊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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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看到的螳螂和纺线婆没有出现,它们都是我童年生活的一部分。90后同行者说,在去六吉堂的路上看到一条青蛇划过,吓坏了,平生仅有的一次。我说,千万不要打它,所有的动物其实都怕人,不会主动伤害人。对自然界的伤害而言,最坏的莫过于人类。一只蜻蜓似乎听到了我的心声,它敛翅停下,好像直升飞机在寻找救援目标。待我走近却盘旋而去,轻灵的姿态富于构造美。
“蟋蟀在堂,岁聿其莫。”回到山庄,门口一只甲壳虫不知何故翻不过身来,滚得满身是土。我捏住把它扔远,让它回到树草里,有点强行地为它解脱。山里人家,其实是跟自然界所有生物相依相承的。庄稼菜蔬树草且不说,家中六畜兴旺。十几只鸡,每天收四五枚蛋;满锅猪食,不知是几位二师兄的口粮;一只狗是被拴在猪圈门口的,只听其叫不见其影,据说原因是它爱偷吃鸡蛋。
而那两只小鹅没有归笼,每晚在池塘里过夜的还有一只旱鸭——连它也搞不懂为什么被叫作旱鸭。野生的光顾者呢,燕子是清明时节来筑窝的;而蜜蜂总是殷勤地酿蜜,只要主人楼上楼下为之提供两个蜂桶,便嘤嘤嗡嗡地钻进钻出。是的,家庭成员中还有一只猫,它刚弄死了一只老鼠,据说是“药老鼠”,不好吃,天知道人是怎么作此判断的——那黄猫的回眸,也充满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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