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小说】战山河（五）
重山叠嶂鸟惊心，虫虺满地毒瘴生。英雄百战穿金甲，来战！生死谁负不由天。
忽来东风吹迷雾，散尽，遥望曾是执手人。何如大梦当初醒，寒情，世上再无痴心人。
——《定风波·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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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边陲，密林横生，瘴气弥漫，毒虫出没。再加之地势奇特，山势崎岖，峡谷沟壑遍布。稍不注意，便会踩入沼泽之地。这些天朝将士，大多长在江南平原之地，怎见过如此凶险之地。因此丢了性命者，不在少数。
更别提两军交战，西南蛮族对地势了若指掌，加之习惯瘴气密林，常常神出鬼没，打的穆家军措手不及。
也亏得穆成风老道，经验丰富，还不至于吃了大亏，但也没什么优势。双方交手半月，穆军颓势渐生，尤其是战士们受瘴气影响，生病不适者日渐增多。
穆成风令医馆加紧制作汤药，让将士们能尽快适应这里的瘴气。
战事稍缓，穆念沁难得松了口气，可以在营地里走走看看，放松紧绷的神经。这西南之地真是诡异莫名，打了这大半月，还没见过对面的主力将帅，这是自己从军以来从未遇到过的，想来实在是憋屈。
一股怪味忽然窜入鼻子，打断了穆念沁的思绪。她抬头，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医官营地，空地上架了几十个大药罐，正忙着给大家熬煮药水。
穆念沁皱皱眉，自小就不爱喝药，那味道又苦又涩，实难下咽，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少将军。”穆念沁刚想抬脚离开，主事的医官忽然出现拦住她，以为她是来视察的，忙不迭的作揖，“我们已经在加紧赶制汤药，还请将军放心。”
穆念沁挠挠脸，无奈笑笑，“甚好，甚好。”还是赶紧溜吧。
医官却似乎很热情，引着穆念沁认真查看自己的工作，“你看，这些药材都是从当地找到的，俗话说，那里的药医那里的病。这些药材，对治疗瘴气是很有用的。”
这让穆念沁有了点兴趣，她蹲下来，翻看筐里的药材，大多不认识，但看上去还像那么回事。
咦？这是？穆念沁拈了一朵小干花，凑近了看，这花怎么这么眼熟？
“少将军，这是当地特有的一种药材，叫‘萤火草’，学名不知。但是对治疗瘴气有奇效。”
嘿，还真是，穆念沁欣喜的想，书呆子可真厉害，居然连这么偏远的东西都认识，不愧是书呆。
“嗯，不错，你们继续工作，切不可怠慢。”
穆念沁勉励几句，心里美滋滋的准备离开。
刚走出没几步，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过于惊骇，让她瞬间手脚冰凉，额头一滴汗顺着脸滴下来。
不会，是这样吧？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念头，赶紧甩掉。书呆怎么会是奸细呢？他那么柔弱，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还大大方方的与我相见。奸细会是这样的吗？
不会的，一定是我想多了。
“少将军！”传令官奔跑过来，“少将军，元帅请你到中军营帐，有事相商。”
穆念沁定了定神，正色道，“知道了。”
脚下不停的赶到了中军营帐，那是父亲所在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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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内要勘察出方圆百里的地形，并且要在敌方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完成，不能惊扰对方，这个任务并不轻松。
更别说还要面对毒虫瘴气沼泽，穆念沁皱眉看着身后的将士，已经离营两天了，父亲交代的任务完成了十之七八，还剩最后一片区域，已经是胜利在望，但大家的状态显然不是很好。
连夜奔波的劳累，以及精神的高度紧张，使得众人有了倦怠。
“大家，”穆念沁低声喝道，“打起精神！”
“是！”大家的声音里都带着疲倦。
穆念沁也心疼自己的兵，但这是战场，如果精神懈怠，面临的就是生死存亡。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望着前方深幽的峡谷，直觉告诉她，很有可能，这是最关键的一处地势。
身旁一直跟着她的书记员叫福生，是个文职，跟着她走了两天，也没叫声苦，是条汉子。
“福生，”穆念沁问，“累吗？”
福生摇头，“将军，我不累。”
穆念沁笑笑，拍拍他的肩，“等下跟紧我，千万别丢了。”
“是，将军。”
穆念沁握紧了长枪，做出“前进”的手势，所有人沿着树根迅速且轻柔的前进，悄无声息。
越接近峡谷，浓雾越深。出于对危险直觉，穆念沁忽然抬手，示意大家停下来，蹲下身，观察前方和两侧，依稀从雾瘴中能看到地形的轮廓。两侧山势陡峭，中部地形较为开阔平坦，非常利于设陷阱，诱敌深入。
穆念沁略加思索，安排将士分成三队，两队前往高出探查，另一队跟自己进入峡谷内部。
“记住，我如果遇到危险，你们速速撤离，不要停留。”
“将军！”
“这是命令。”穆念沁艺高人胆大，再者，凭自己的能力，逃生应是没问题，“你们撤离之后，速速回营告诉元帅，请求支援。明白了吗？”
众将士面面相觑，齐齐遵命。
即刻散开，穆念沁带着人继续前行，一路进了峡谷腹地，浓雾几乎让她看不清任何东西。心下凛然，喝道，“所有人，呈团形前进。”
“是！”
穆念沁几乎不能目视，完全凭直觉和听觉，握紧了长枪，紧盯四周。
“嗖！”轻微的一声惊响，众人吓了一跳。
穆念沁横枪半蹲，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将军，这好像是面藤墙？”
顺着视线看过去，在队伍的左侧出现了一道厚重的藤墙，高约两丈，宽不见头。
穆念沁伸手摸了摸，还好，没有火油味。但是内心的不安愈发深了，这藤墙为何会突然出现？机关，还是陷阱？
略一想，她忽的平地跃起，站在藤墙之上，仔细看来，心下大骇，烟雾之中，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八卦阵，路径弯曲如迷宫，不见生门或死门。
穆念沁暗道不好，这是上当了。敌人明显知道他们的行动，故意引他们到此，为了一举歼灭？如此，连情报也一同毁了。
额头上渗出汗珠，穆念沁深知此阵凶险，若是在阵内布下机关毒虫之类，哪怕她是通天的本事，也难逃此劫。
然不到最后，她绝不能认输，为了她身后的战士，也为了自己。
穆念沁深吸一口气，跳下藤甲，将所看之事说与众人。
众人脸上有了明显的慌乱，福生脸色煞白，“这是，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穆念沁皱眉，按住他的肩，平静安抚，“大家不要慌，我们可是身经百战的穆家军，区区一个八阵图就难住我们了吗？”
见大家平静下来，她又道，“不要自乱阵脚，保持队形，保持警惕，走。”
“是。”
穆念沁深吸一口气，打头阵继续前行，不管怎样，都要将情报送回去。她暗下决心，此去恐怕是要在此送命了。可惜，没能和父亲兄长说最后一句话，也可惜没能再见书呆一次。
但是，穆家儿女，战死沙场，就是自己的宿命。
穆念沁非常清楚，她身为穆家人，自出生以来，就会有这一天。
然而奇怪的是，他们一路走来，并未发现其他的机关，藤甲之内安静的只听见彼此的脚步声。
凡事反常即为妖，穆念沁一刻不敢放松，更加谨慎小心，以防突如其来的危险。但是除了走错了几次道，依旧平静如常，什么也没有。
“啊！”身后一声惊呼，穆念沁惊觉，“怎么回事？”
“将军，这里突然出现一道藤墙，把我们分开了。”
穆念沁急急上前查看，这道藤墙是突然出现的，大家措手不及，将人群分割开来。
“喂，听得到吗？”穆念沁一边高声喊，一边用手捶打藤墙，但是那边毫无动静。
所有人面色惶惶，不知该如何是好。
穆念沁握紧手掌，咬牙狠狠道，“先出去！”
然而，无论大家怎么保持警惕，队伍都被一道又一道突如其来的藤墙打乱了。到最后，只剩穆念沁一人，被隔离在藤墙之外。
她又急又恼，带来的人生死未卜，不知道怎么样了。但万幸的是，情报还在她身上。
略思索片刻，心绪稍稍平复之后，她纵身跃起，跳上藤墙，沿着墙边一路向前。一阵清风吹来，散开了迷雾。
穆念沁欣喜看到前方有了路，加快几步，忽的跳下，正要继续前行，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如果我是你，便不会再继续向前了，念沁。”
穆念沁顿住脚步，抬头看前方，雾散的尽头，白衣公子翩翩如玉，瞳孔在下一刻放大，声音颤抖，“书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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