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成长的教育反观
作者：王雅洁 2020年5月20日于慕尼黑
现在仍处疫情期，女儿没有开学，我依旧负责她每日的学习与生活安排。时光飞逝，转眼已有将近3个月的亲密接触。若在学校，期中测试定是会被安排上的。一来检测学生的学习成果，二来评判老师的教学效果。女儿还小，前几日刚过了4岁生日，还处于自由玩耍的童年，不能被如此严格要求。作为老师的我，不自觉地对疫情期的教学进行阶段性总结，以便改进教学方法和提升教学效果。
这段时期的教学主题为：唐诗配画。既没有设定教学目标，也没有设定教学时间，对小童来讲，只要有兴趣，我就一日一日地陪伴学习和创作。倏忽间，画架上的作品层层叠叠，厚地已撑破了3个夹子的束缚，总偷偷地坠落，多彩的画纸铺洒一地。偶有一日，女儿跑去，坐在地上翻着一幅幅画作、口中顺畅自然地吟诵出诗歌，陶醉其中，边念小手还边指着对应的意象，煞有介事。多美好生动的景象啊！无心插柳柳成荫着实让妈妈心生喜悦、老师心生骄傲。自那日起，我便开始反观疫情期的教育、自我成长的得失及认真思考未来对女儿的培养。
（一）疫情期的无心插柳
疫情期，日日圈在家中，不得外出，总得找点有趣的事做，让生活精彩依旧。无论大小，不应只依赖于外在的环境，还需要具备独处和自我制造快乐的能力。什么事可以让闭门不出的你满心愉悦呢？相信每人的答案都不同。对洁癖的姥姥来说，日日的家庭清洁，会让她成就满满、赏心悦目；对贪恋美食的姥爷来说，日日的宵夜配酒，会让他放松享受；对我来说，每日与书相伴的时光，最沉迷。哪怕当日外出游玩，疲累不堪，若能读上几分钟，整个人便神清气爽。不足4岁的女儿被突如其来的病毒剥夺了大步奔跑和与同伴疯玩的自由，在家日日面对的就是一对比她年长30岁的父母、两箱玩具和一架图画书，这是小女孩的孤独和寂寞。
老师出身的我那日拿起印着“唐诗”的口袋硬皮书，对她说：“你想学古诗吗？我来教你吧。”只见她脱口而出：“好呀！”这爽快地回答，暗示着她迫切地想和我一起做些什么事的期待，她哪懂什么是古诗。我腾空了桌面，放上笔筒，随手递给她一支铅笔，我拿一只笔，翻开书，指着书上的字便开始大声诵念。她在一旁仔细观察，一定心想：这么大的架势，妈妈要带我玩什么游戏呢？我们学的第一首诗是李白的《早发白帝城》。我说: “和我一起念：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她乖乖地学着我的声音，念出来。我用声音变换的方法，再读一遍，一会儿大声一会儿小声。她也模仿着，咯咯咯地边笑边念，开心地不亦乐乎。没几遍，她就能做到，提示一个字，就可把整句诗背出来。让妈妈侧目这绝好的记忆力。如若仅这样学诗，只能称得上“死记硬背”，孩子根本不知所云为何。此时，我灵机一动说：“宝贝，我们把这首诗画出来吧，你觉得怎样？”她又脱口而出：“好呀！”我就铺上一张A3的打印纸，拿出水彩笔，逐句地给她解释诗句的意思：“朝辞白帝彩云间，就是李白早晨离开白帝城这个地方的时候，天空中都是五彩缤纷的云朵，多漂亮呀。我们先画一些云朵吧？要五颜六色的。”她说：“好呀！妈妈我喜欢Pink（粉红色）云朵，可是怎么画？我不会。”我说：“宝贝，我们来阳台上抬头看看天空，观察一下。”她兴奋地又说：“好呀！”我们抬头望天，看到一朵朵白云，各种不规则形状，层层叠叠，她说她看到了个Unicorn（独角兽）云朵。回到书桌前，我拿着她的小手，画了一朵棉花状的云，她用凌乱的线条涂成了粉色，之后又添上蓝色、绿色和黄色的云。就这样，我们把四句诗中的山川、河流、树木、小猴子都一一落在笔端，涂上了五彩缤纷的颜色，最后我把全诗和日期写在角落。2020年3月17日我们俩创作的第一幅诗配画就这样诞生了。女儿嘴里念诗的同时，眼睛也不停地在追着画面上的彩云、小猴子、轻舟和万重山，将李白的诗作理解一番。当第二天、第三天……第三十二天，我问：“我们一起学诗吧？”她仍充满着热情和期待地回答：“好呀！”不一样的是此时的她宛如教书先生，给我递来铅笔，翻开书本，煞有介事地指着文字说：“和我一起念……。”我配合地说：“米兰老师教地真好，谢谢老师！”
经过仅仅32幅诗配画的学习，女儿不仅常常出口成诗，画画技巧也得到明显提升，另我侧目惊叹。这就是3月17日那天灵机一动后的坚持，长成了成荫的柳林。
（二）自我成长之得失
陪着女儿读诗作画，我也有不少长进。读到边塞诗中的玉门关、龙城飞将等历史遗址和故事，我会上网查阅，解释给女儿。同时也激发我通读《蒋勋谈唐诗》这本书，给自己补上自学唐诗这一课。没有考试的压力、有了些人世的经历，再读那些中学时要求背诵的篇章，真有一番体味和感动。边读边学边回味，不由得让我开始反观自己的成长得失。
先说切肤之痛的失—美育。美育，在80后普通家庭里的重视程度几乎可以忽略。我是长在80年代国营厂里的孩子，那时候国营厂的工作就是铁饭碗，厂里极大，有附属的幼儿园、小学、中学、技校、电大还有医院。仅家属院就横跨解放路两侧，占地着实不小。国营厂就是一个小社会，不出厂，生活的各种需求都能得到满足，也因此人们的视野受到局限。小的时候，家境中等偏上，因此有机会在小学时学习了一段时间绘画、舞蹈和电子琴，但是没有一样坚持下来，到初中便全心扑在学业上，所以至今没有一项可以拿得出手的特长，但培养了一项终身爱好：学习。这项爱好的养成，得益于自己和家长（父母、姑父母及祖母）的坚持。遇到必经的瓶颈期，家长和老师坚持“说教”，少年的我也就懵懵懂懂地坚持了下来，走出了当时的困境，受益终身。
你或许会问，绘画、舞蹈和音乐，你都有所尝试，为何还说美育是切肤之痛？因为你无法想象当我踏入法国的卢浮宫、美国的大都会、英国的大不列颠博物馆、西班牙的毕加索博物馆，看着林林总总的东西方绘画精品和雕塑，我感到的头脑空洞，不知如何欣赏的无措。卢浮宫的镇馆之宝是断臂美神—“米洛斯岛的维纳斯”雕像、无头折臂的“胜利女神”雕像和稀世名画《蒙娜丽莎》，到底美在哪里？为何断臂又无头的雕塑会成为镇馆之宝？阴郁背景下的《蒙娜丽莎》为什么会赢得古今中外艺术大家的赞誉？毕加索那些像孩童笔触的画作，为何会引领一个艺术时代？割耳的艺术家梵高创作的《星空》和《向日葵》在表现什么？到底该如何鉴赏艺术？这些都是我空洞眼神中的困惑。当我受邀参加英国好友安娜的音乐会，听到2010年圣诞节当天她和兄弟姐妹们组成的家庭乐队即兴演奏（爸爸弹奏管风琴、哥哥弹钢琴、弟弟弹吉他、妹妹吹竖笛，安娜拉小提琴），除了欣喜、羡慕还有对自己的遗憾。遗憾自己当初的放弃，遗憾自己听不懂合奏音乐的表达。视觉和听觉的艺术，和我擦肩而过，因为年少的我没有坚持和积淀。
你或许会说，自学能力的培养更重要，日后可以自学绘画、舞蹈和音乐。不可置否，具备了自学能力和内在动力，知识性的学习不在话下。但是，这后置的补课是弥补不了时间的缺失和对人生的影响。人越长大，自由学习的时间越少。必须应对的学业、考试、工作、家庭、社交等等，蜂拥而至，无不抢用着你每日固定的24小时。这样想来，美育还需趁年少。除了时间的充裕和自由，美育的影响更为重要。它不是你在人前的炫耀，而是你在古今中外艺术的滋润后由心底蒸腾向上的自信。
（三）培养女儿的点滴思考
身为人母后终于懂得，家庭教育是个人成长的基石。孩子的模仿力惊人，可塑性极强，孩子看在眼里、听进耳中的，都会一一内化为她成为自己的依据。父母的示范、引导和专业老师的启蒙，对个人的成长至关重要。疫情期间对4岁女儿的教育观察，让我对此更加确信。
好老师可遇不可求。好老师，有专业知识的积淀，有因材施教的方法，有攻坚破冰的耐心和成人之美的大爱。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人生路漫漫，可遇不可求的第一任老师，便是父母。为人父母的我们，一定要学习“如何做父母”的专业知识；用心观察孩子的独特以“因材施教”；时常秉持着攻坚破冰的决心和耐心，一路反观、坚持和引导。
父母之外，孩子的第二任老师一定是启蒙老师，他们带孩子进入未知的专业世界，给孩子打开窗户，洒入阳光和雨露，让如幼苗的他们，自由地伸展。第三任老师是人生导师，他们有极具魅力的个人影响力，让他人仰望和崇拜，又乐于提携。
人生之路，若有幸遇到三任好老师，惟有惜缘，夫复何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