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

「你不是说看看书就会修的吗？」

车子在山腰抛锚，车上的女人伸出头来问。车主将头埋进引擎盖下面：「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没法修。」

女人也不说话了。男人坐在路边抽烟，过了三五辆车，没一辆愿停下。天很冷，蒸汽从不知道哪些地方溢出来，渐渐地也没有了。

女人拍车窗：「咱们得等多久啊！」

男人又点了根烟。

「我手机快没电了！你开开车给我充一下。」

「妈的，车都躺这儿了你还就挂念着你手机？」

骂了一声，他们沉默下去。最后女人说：「那我无聊嘛，你又不陪我聊天。」

男人扔了烟头，正要上车，一台卡车停路旁。

司机摇下车窗，问：「怎么了哥们儿？」

「发动机转，轮子不转。半天了。」

司机也不吭声，爬下卡车，就往小车底钻。

「万向节，十字轴断了。你这车真老。」

「那没辙了，这附近有卖汽配的吗？」

「要到县城里，五十多公里吧。我正好经过，你上我车。」

车主点点头。他探到自己车里，满怀歉意地拧开钥匙。

「我去趟城里，两三个小时回来。你开着暖气，别冻坏了。」

「你就留我在这儿？」女人瞪大了眼睛。

「你在这看着车子，」车主摸了摸她的头，「得有个人看着。」

他说完，转身爬上了卡车。卡车司机大声说：「没事儿姑娘，这儿没坏人，你等等就好。」他挥挥手，摇上车窗。卡车拖着黑烟，沿山间公路向远处驶去，渐渐消失在山谷之间。手机充上了电，她倒没啥关系。十分钟，二十分钟，和平时在家里一样，他也不在身边。在这荒山野岭，所有感觉竟如此熟悉。她开始觉得双手发凉，又把暖气拧大了些。嘴唇很干燥了。她翻出唇膏，用力一挤才意识到早就热化掉了，喷得满手都是。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觉得男人永远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