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看完(十一)
我开始进入到为了高考的最后冲刺中,我每天早晨6点起床去教室上早自习,完成一天的课程之后,直到晚修结束10点才回到宿舍洗漱休息。因为之前我有一些学习功底,这样坚持了一周之后,觉得自己的状态在慢慢恢复到从前。
然而就在我以为一切都会雨过天晴的时候,我的病情又进一步地开始恶化。我的耳朵开始变成每半分钟就会发出一些细微的声响,有时候是闷闷的,有时候又是刺耳的。我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做任何事,我越是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书,耳鸣的声音就会更明显。我再也没听到过苏丁寰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飞机轰鸣、紧急刹车的噪音。
我的生活每天被耳鸣失眠所困扰,吃不下什么东西,吃完东西之后有时也会伴随着眩晕和恶心让我更痛苦。我无时无刻不在心里对自己说的就是坚持,加油,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不停的在激励自己,而真正的生活是毫无希望的,了无生机的,没有快乐而言,只能靠毅力逼迫自己活下去。有时候一个个失眠的漫长夜里,就会想起曾经的苏丁寰面对着父母的抛弃,爷爷的离去,也会这样伤心绝望,我们面对着同样的困境,也算是一种感同身受了吧。
我开始了最常规的治疗,每天早中晚都要吃药,每隔一天就要去医院输液,每天都只喝水或者吃一点水果,但是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有些水肿的气球,激素开始有了一些反应。因为我的病需要的药物有些昂贵,我又不得不选择最好的药来缩短我的治疗时间,没几天我的积蓄和零用钱已经花光,我再三叮嘱美琳向爸妈保密我的病情,因为我实在不愿意他们再为我担心。现在摆在我面前只有两条路,如果我向爸妈坦白我的病情,妈妈将会日夜守着我以泪洗面;如果继续隐瞒下去,我可能需要出去打工来贴补医药费,但是以我现在的时间和身体显然是做不到的。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放弃治疗的时候,李多杭拿着个存折摆在我面前,挠了挠头说,“这是我以前存下来的,加上我爸给我的。你先把病治了吧。”
尽管已经做了心理准备,我还是被存折上的数字吓了一跳,从李多杭躲闪的眼神里我看出他在撒谎。
“你实话实说,这钱哪来的?你不说清楚我也不会要。”我质问他。
“我可以跟你说,但是你别再难过了。这是苏丁寰转学的前天给我的,他说他不知道能帮你什么,也许唐欷会有用到钱的地方,硬塞给我的。我知道你不会要的,但是他非给我…”
其实我已经不会再难过了,现在听到他的名字我已经不会难过,反而可以带给我希望和鼓励,让我想坚强的面对以后。每次在我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小家伙都能给我指引方向,即使他现在不在我身边了,他都还可以做到。
有了苏丁寰留给我的钱,我开始了新一轮的治疗,我每天奔波于医院学校和家之间。病情开始有所好转,我为了抵抗耳朵里噪音的骚扰把一些考试的知识点录到了手机里,每天戴着耳机重复。我也开始可以吃一些清淡的食物,不会有反胃的感觉了。心里只想着一定要好好的,找到他,把钱亲手还给他。
在又经过了十天左右的治疗后,复诊的时候医生已经把我治疗耳鸣的输液药物停了,只需要再吃一些抗抑郁,抵抗不良情绪的药物巩固一段时间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医生说我的耳鸣、焦虑、恐慌以及一系列的身体疾病起因都是我的情绪抑郁造成的。
在学习方面,经过了我一段时间的努力,虽然没能达到以前班里前三名的名次,但是稳定在前十是可以的。学校也开始为了让每位学生自主管理时间准备高考而开始放最后半个月的假期。我每天窝在苏丁寰的家里闷头复习,哪也不去,伴随我的只有一杯杯苦涩的速溶咖啡,那应该是我生命中最灰暗的一段时间了吧。我们每个人都经历过高考,都被那种压抑的疲劳的不知所措的氛围所笼罩过,但是那时候的我生命中唯一的光,就是想着把高考熬过去,我可以去找我的丁寰。我的耳鸣基本上已经完全康复了,不会再听见闷闷的声音,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听见丁寰叫我的名字,但是我已经不会觉得害怕了,我安慰自己也许是心灵感应,每次他想我的时候我都可以听见他的声音,我试着和他聊天,说自己的近况,也说对他的思念,尽管自言自语的我在外人看来可能会有点可怕。
二零零八年的六月,我终于和上海几万名考生一起迎来了黑色六月。
估完分之后的我,没有去参加班里同学的狂欢,也没有去参加毕业典礼,只是回到了家里大睡了三天三夜,每天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凌晨三点钟的时候,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从猫眼外面看见了一身大汗淋漓的李多杭。
“我说你大半夜的鬼吼鬼叫什么?“
他推开我直接坐在沙发上,用遥控器开了空调,然后打开电脑。“你先什么都别说,我给你看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群又黑又瘦好像非洲难民一样的孩子们,后面站着几个中国人。“你看你看,左数第二个男孩是不是小寰寰?”李多杭激动地用手指着。
我拨弄开他的手指,照片像素不是很高,但是从苏丁寰一贯那种干涸的眼神中我还是能够认出来就是他,他穿着灰色的衬衣,灰色的西裤,在一群穿着比较休闲的人群中站着看起来非常格格不入。
“你从哪找到这张照片的?”我问李多杭,
“我哥们儿想去东南亚旅游,我们在网上找攻略无意间看见的,我这不激动地一下子就找你来了。你先看清楚,你能确定就是他吗?”
我坚定的点了点头,然后跑到屋里开始收拾衣服全部塞进行李箱。李多杭追到屋里来,“你先冷静点,听我的,你就算去找他,办签证还需要五天时间,你现在着急也没有用。”
“不行,我等不了那么久,我可以从云南想办法偷渡过去。”我抓抓自己的头发非常焦躁。
“你疯了吗?那样太危险了,你就算过去,茫茫人海你照样找不到他。”李多杭拉着我坐在沙发上,切了半个苹果给我,然后说,“你明天就去办签证,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这张照片,和发这张照片的博客,我再想想办法看看还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这么长时间你都坚持下来了,还在意这几天吗?”
李多杭说的有理有据,让我无力辩驳,只能像他说的一样,再等上五天。
转天我很早就在领事馆门前等开门,还不到中午的时候李多杭的信息就已经发过来。这篇博客的博主是一个类似于帮助东南亚贫困儿童的组织发起人,初步推测成员一共有五人,包括苏丁寰在内应该是两男三女,都是年轻人。但是可惜的是这是一份非常民间的自发性志愿者组织,就好比几个好朋友相约一起去做善事一样,无法在任何机构和登记机关查到在案的记录。这个博客也非常的冷门,一共发过三次消息,除了这张照片以外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连博主姓甚名甚都无从得知。李多杭已经在文章后评论,也给博主邮箱发了邮件,但是都没有得到回复。从发照片的IP地址查到是在老挝万象的一家酒店,但是照片应该不是在万象拍的,背景是一条河流,河边有三个竹子做成的房屋,好像是一个乡村学校。应该是在老挝的一个偏僻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