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于归,求何遇
囚车摇摇晃晃,能听见两边路人指指点点的言辞,也能听见他的拳头声带着咒骂。文/神奇小逗 图/头牌
于归已有十年未再见到禾煜,想到此次回乡,在子矜姐的喜宴上将再次碰到禾煜,于归心里便荡起了一层涟漪。
马车悠悠踏在乡间的青石板路上,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于归撩起马车帘,望着两岸不远的青山伴着薄薄的稀雾,有些落寞却也有些欢喜。
于归想起了儿时发生的那件事,若不是因此被送到京城姑母家寄养,于归都觉得像是在说书人才能杜撰出的故事。
于归又想起家中十年未曾见面的兄弟姐妹,有点头疼,罢了罢了,关系大都不好,稍稍打个马虎眼就过去了。于归放下帘子,白皙纤长如女子般的手指,抓了抓额前散落的碎发。
如他所愿和家中兄长们草草行了礼,变也无话。家中变化不大,一如昨日梦里家的模样,除了路途悠长,尿急的他找不到家中茅厕之外,一切都好。
住在家中的客房,听着西厢传来姐妹的嬉笑声,于归翻着房中仅有的话册子,觉得自己始终都像个听故事的人。
努力让自己变得和善变得温和,不急不躁的,因为想到某天你会看到,因此而变得美好
你近了,我能感觉到
喜宴很是热闹,于归含着轻笑,跟在兄长身后,压抑着心里的一丝惊慌。
着实,想不到禾煜可有其他兄弟,要怎么办?
红娘的声音洪亮而妖娆,于归含着轻笑随着兄长招呼前来的客人。努力不去想,不去听,却又耐不住余光的飘散。
"于归"
梦中的声音,应当是记不住音色的才对,可是真的唤了你,哪怕隔了十年,一旦响起,周遭的喧嚣都是要静止了的。
于归想着,要不要假装没听到,像个糙汉潇洒而豪迈的敬酒,直至醉的不省人事。可惜他是于归,滴酒未沾,要如何装醉呢?
他是于归,只能缓缓的转过身,抬眼将目光放置端庄的新郎宽广的胸口上,不去看他的脸,应该会好很多。
新郎轻笑,"还是像儿时一样的好看啊!"
于归差异的仰了头,清秀的眉目瞪着眼,双颊微红,唇齿微启。缓了一会,才收了一脸呆滞,礼貌的鞠个躬,唤了声,"姐夫"。
一声姐夫,让禾煜皱了眉头,隔了十年,大抵都忘光了吧,那样才好。
有些事倘若真的容易被遗忘,那缘分终究也是到了头。
可我知道,你我都没忘
婚后的子矜姐依旧常在娘家待着,美名曰照顾老母亲。禾煜也随了媳妇,反正住的近,索性连午饭也去了老丈人家。
于归不大高兴,父亲跟母亲,兄长和嫂嫂,加上姐夫和姐姐。这样热闹的大家庭,衬托着于归一个人的寂寥。
禾煜夹了块红烧肉放到于归碗中,于归默默沿着禾煜未送开的筷子缓缓接过那快肉,快速塞到嘴里。
禾煜轻声笑了起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嘛,像个小孩子!"
于归翻了个白眼,满嘴油腻的嘟囔了句,"现在也是小孩子啊!"
邻座的兄长听闻,哈哈大笑,"于归莫不是也想娶媳妇,成大人了啊!"
于归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垮掉的还有邻座的禾煜,连着整个原本热闹的饭桌。
好些时候,父亲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帮你物色个姑娘了,终究还是要成家的。"
倘若我变了,在迷雾漫延的青山中,我害怕你将我当成豺狼
我守着自己,也骗着自己
夏在绿的冒烟的树叶中绽放,夏初有些闷热,于归孤呆的蹲在后院数蚂蚁。
禾煜从背后突的窜出,将发呆的小公子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于归想像个泼妇一样对着讨厌的男子破口大骂,对上禾煜一口笑的合不上的大白牙,却又为自己四仰八叉的姿势能惹得他大笑而小开心。
于归安静的坐在地上看着禾煜笑着把自己拉起来,带你去摘你爱吃的葡萄吧。
乡间偏僻而生硬的路,走了许久,疲惫在看到成串的紫葡萄中抹去。
紫的,青的,和着葡萄架下散落的阳光,和着禾煜一口闪闪的大白牙。于归觉得,如此和姐夫相处,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夏季的雨,说来就来,从不顾日头的感受。
两人浑身湿漉漉的躲进葡萄园边的茅屋里。脱了湿衣服,晾晾吧,免的沾在身上难受,在这待会,反正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于归看着禾煜自顾自的脱了上衣,光着膀子。
恍惚之间,于归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脱了衣服,转身就抱住了另外一个没穿衣服的。
被抱住的人愣在了原地,好一会,禾煜回过头来,捧起看着抱着自己的清秀少年,淡淡的眉目,微挺的鼻。
于归也差异着,禾煜捧着他的脸,嘴巴碰到了他的唇的那瞬间,呆着看着,光着膀子,没拿衣服,逃也似的冲进了雨里的像做了亏心事的汉子。
有的时候脑子并不能清晰的控制肢体,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已然做了。
做了就做了,还能怎么办
从葡萄园回去之后,许久未见禾煜。等到再次见到他时,他是来帮一个姑娘说媒的。
于归觉得应当是哪里出了错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禾煜会给他找了个姑娘。有意思了,恰好,自己也没想过,终有一天自己也会娶了一姑娘。
既然是姐夫物色的,那必然是位好姑娘了,就依了姐夫吧!
禾煜没有看他,听到于归这么说,禾煜有点难过却又有些欣慰。
可是这种欣慰,在于归婚后,传出不举的流言时,彻底碎了。
于归觉得这种流言也算是家丑的一种吧,跟当年的丑闻一样,自己又成了故事里的人。
顺了点家里的银两,于归逃了出来,住在离家不远的镇子里的青楼边。
禾煜听闻于归日日宿醉青楼,只喝酒看歌姬跳舞;禾煜听闻于归在京城治病十年,其实依旧没能治好,因为幼年时产生的影响是无法治疗的。
被蒙在鼓里的人,总有一天会被时间唤醒,没必要被人狠狠敲碎鼓面生生拽出
震耳欲聋的声音,会坏了他的心
图/头牌
于归晃荡在街口,遇见了一个故人,故事里最重要的人,于归觉得耳朵发麻,很想在大街上像个孩童狠狠嚎啕大哭一场。
于归觉得十年了,老太监应当死了才对。可是他不仅没死,还一如十年前,龇着一口大黄牙,弓着背,阴森森的望着于归。
于归转过身跌跌撞撞的往回走,他要回去收拾收拾,得逃的更远才行。
他想起十年前,老太监一口大黄牙,龇着牙问于归是不是想要他手中的小匕首的模样。
于归揉了揉眼睛,抱着双肩。六岁那年的他只是觉得,倘若拿着那个黄闪闪的小匕首送给禾煜,他一定很开心。
老太监告诉他,只要跟他回去,脱了衣服在床上躺一会,匕首就是他的了,反正老太监也并没有骗他。
六岁的小于归拿着小匕首从老太监家出来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太不适。虽然觉得老太监样子可怖,盯着他的眼神恶心的让他害怕,可是他信守承诺给了他这把黄闪闪的小匕首啊!
小匕首还未送到禾煜手中,就被往来的邻里穿开了话。被父亲狠狠一打的趴在地上起不来的时候,六岁的于归才迷迷糊糊的感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有失颜面的事。
只是于归还是不太愿意交出小匕首,抱得紧紧,哆嗦着蜷缩在院子角落的泥土上,闻着泥土翻新的味道,忍着抽搐轻轻呻吟呜咽,父亲气急败坏的丢他在院中。
直到夜里,抹着泪揣着馒头的禾煜从院里小洞钻进来时,于归才咧开了嘴,笑了笑,把怀里的小匕首塞到禾煜怀里。
"看啊看啊,是你喜欢的小匕首呢。"
虽然他有点奇怪,收到小匕首的禾煜为什么没有开心的大笑。
"禾煜禾煜啊,我有点疼,哪哪都疼,怎么办,我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像是要炸掉了一样。你一个劲的哭,是不是因为我快要死了?"
"禾煜啊,我只听娘亲跟姐姐说,不能乱脱衣服,我不知道,原来我也不可以的。"
"这次爹爹可能真的不要我了啊!老太监虽然给了我匕首,但是他也打了我啊,跟爹爹不一样的打哦。其实我这样就死掉的话,我一点也不怪爹爹,虽然爹爹打的真的疼,但是这疼,让我觉得好踏实……"
那晚于归烧的厉害,幸而禾煜哭声够大,在深夜惊醒了整屋子的人。
如果我不小心做错了事,是很严重很严重的事,你就狠狠打我一顿吧
皮肉炸开的疼痛感,真的是最舒服的解脱
身后的行人吵闹声越来越大。像那天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样,却又不一样。
倘若于归回了头,他变会看到身后的禾煜满手鲜血的拿着匕首,一刀又一刀的捅着红鲜鲜的血人。
"于归!于归!老太监不存在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没有发生过的!你的人生里没有老太监,也没有我。你走吧,远离这,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活下去吧!你忘了吧!何必遇到禾煜,何必识得老太监,去一个没有匕首这种玩意的地方。过活着,永勿归!"
禾煜是真的很有种,当听闻当街杀人的凶残罪人禾煜将于午时于市中处斩时,于归在街口爬到了城中。
眼睁睁看侩子手从囚车上拽下了朝思暮想的人儿。
拥挤着看热闹的人群中,发出一阵阵的叫好声。于归忘记自己从何处借来的神力和劲头,狠狠一拳打向身旁站着的一个不明就里的人。
禾煜轻轻的笑,侩子手摘下他领口插着的罪牌,整了整刀。
本就是我欠你的,如果我不说,匕首好看,如果我说了,我想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