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与思考散文想法

另类的校服诱惑

2019-02-11  本文已影响38人  轿夫的新娘

过年回家,我总算找足了放纵的理由,书本扔在一旁,一手按着手机,一手握着遥控板,看电视也觉着乏味,不带劲儿。索性成天浪迹于娱乐场所。钱没几个,却过足了阔少爷的瘾。夜里灵魂不安的时候还聊以自蔚:反正一年也就这么几天自由时光,别把自己亏着了。

正是怀着这种内心深处的不安、焦虑和自责,我踏上了返校的列车。窗外的黄土地嗖嗖往后退去,心里的空虚和失落开始弥漫。仿佛整个身心被重力拉扯着,向地心坠去,哪儿却又被挂住了,一下把情绪拉长了,把筋骨扯断了。同时又侥幸地寻找许多理由来抵抗空虚:希望在前方,梦在远方,自己是在寻梦的路上。再往窗外看,越往东南走,土地越来越肥沃,那象征希望的绿色也越来越多,都在向我挥手呢。这么一想,心情渐渐开朗,人居然活放起来了,才把注意力往外扩张,就发现了站在我斜对面的那个无座的女孩。

她的衣服有些异样,后来得知那竟是一件校服。具体样式和日本学生夏季的校服相似,宽大的衣领像猪耳朵一样搭拉在肩背上。前面并不全开口,只有到胸的一截拉链。通身深蓝色,只有领子、两肋以及裤子靠外的缝合处各镶有一条白边。脚上套着一双白色的脏兮兮的旅游鞋。

这小姑娘约摸十五六岁,却显得极老成和丰腴,其实那都是过早过重的体力劳动留下的痕迹。脸方方的,眼神忧郁而多疑。皮肤有些粗糙,脸蛋红红的,但不是那种很健康的红润,依稀能看见好多血丝。我以为她是个学生,看她的年龄也必是出入于某个初中或高中的校园里。便笑着说(我的笑大概不是那种坏笑):

“同学,你这衣服很与众不同。”

“校服。”

仿佛误以为我有讥讽的意思,回答得冷冰冰的。以一种探寻、似怒未怒的眼神盯向我。我有点惊讶和茫然。又问:

“上高中了吧?”

“打工。”

同样是冷冷的,说得极快,似乎想抢先出剑置对手于死地。听完这句,我心头一震。聊天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我哑然不知所措了,再也没有将对话继续下去的念头。仿佛一句话打翻了我脚下的支撑物,而我本身变成了海明威笔下那面标志着失败的旗子,随着车厢不知所措的摇摆。

像她这样的农村孩子在精神领地想必受了太多的伤害,在维护自己的尊严方面常常是过激的、病态的。即使是出现在这样一个陌生的随机形成的入群里,她还是自卑的,小心翼翼的。她无法平静地理解一个陌生男孩给出的过多关注。她或许觉着穿校服出来打工是丢面子的事情,她也爱美,也想穿得花枝招展,可是她穷,她没钱。不知道因为怎样的困境,才那么点年纪就沦为打工妹了。她渴望关注,渴望爱,渴望得到别人的尊重。然而她又本能地拒绝这一切。仿佛总有另一个自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对她说:别理他,躲开他,他在嘲笑你!

我对面的女生让座给她,她客气地拒绝了。好像是做给我看的——她不接受来自外界的任何东西,哪怕是同情和关怀,更别说讽刺和挖苦了。我心里满是自责,觉着伤害她了。另一方面又怪她多想,我真的并无恶意呀。

此后的时间,我和她都留意起对方了,横在我们之间的不自在又阻碍了我们进行正常的眼神交流。我多希望她能通过偶尔的眼神交流看出我并无恶意啊。再后来,过道那边有人让座的时候,她坐进去了。我又后悔起来:为什么不让座给她呢?便无意再坐,也许是想惩罚自己或者掩盖什么吧。把座位让出来,自己站在了过道里面、比她稍靠后的地方。

火车又过了一站,一股酸臭味在我们那里蔓延开来。若是有人脱鞋而发出脚臭,人群中应该会有人出头抗议的。这种气味明显是身上的味道,更像是一个女性发出的,便不好说。人们其实早就闻到了,个个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睡觉的睡觉,打牌的打牌,喝水的喝水…暗地里却也在顺藤摸瓜,寻找气味的来源。我刚已闻到,就知道是她身上发出的。我却突然紧张起来,好像是自己发出的一样。我定然不会出卖这个秘密,事实上它也毫无价值。我想帮她,替她掩盖这个秘密,但我什么也做不了。她发觉这种情形的时候肯定会尴尬得无地自容。如果她恼羞成怒,我也将是她痛恨的对象。

这种气味时浓时淡,但车厢里的人始终如一。这里的人几乎都来自社会的下层,我不禁被他们拥有的这种善良所打动。致使我在性本善和性本恶的争论中,偏向了前者。

那股酸臭味很快被吹散在风中,那段记忆,那个女孩,那两句话却深深地镌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当疲倦袭来,伺机放纵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两句“校服”和“打工”。它是那么的冰冷,又那么尖锐,像一把刀悬在心头使我不敢掉以轻心。相比之下,我是多么的幸运和幸福,突然觉得以前所有的抱怨都像是对生活消化不良而产生的屁,酸臭难闻。这让我想起迟子建的那么一句话来:我想在脸上涂上厚厚的泥巴,不让别人看见我的悲伤。真的,我们没有资格抱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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