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图写作丨外婆的老屋
春节,回小舅家,不觉又走到了老屋。
去年经过,屋里还有人住,大门敞着,院里的菜园,种的辣椒和西红柿红红绿绿一片,很是好看,几株月季和牡丹,也开的热热闹闹。
现在铁将军把门,看上去,院子荒废也有一段时间。
院墙上的土坯,脱落严重,像是上了岁数的老人,一幅风烛残年的模样。门口空地上堆着一层已经腐烂的树叶,上面还有乱七八糟各种垃圾。
门前原来两棵大槐树,每到槐花开的季节,满树飘香。外婆都会提前在树下架上木梯,放上竹夹,村里的人,都会跑来撸槐花,树下一片孩子大人的欢声笑语。
如今槐树已被小舅砍掉,打成了家具,剩下两截树桩,变成了黑褐色,上面还丢着半截放过礼花的残骸。
几间土坯瓦房,夹在周围楼房里,看过去,有些格格不入。
门口的辘轳水井,也被填上了,家家户户都装了自来水,从前排队打水的地方,如今井口上面盖着水泥板,只剩下废弃的辘轳,孤零零地杵在那里。
隔壁新起的三层小楼,院里翠绿的竹林,隔着墙一大片郁郁葱葱,冒失地闯进老屋的院里,显得生机勃勃。
想起从前外婆在的时候,这里热闹的情景,心底油然生出一阵凄凉。
从前跟着外婆生活过几年,记忆中的外婆,个头很小,也很瘦,但很爱干净。她总是把稀疏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梳一个简单的发髻。
穿一件蓝布对襟大褂,一双裹得变形的小脚,踮着小碎步,屋里屋外的忙活。
那时的我,又黑又瘦,外婆经常唠叨“小四呀,你要多吃点,不然身子这么弱,怎么能长大?”
为了让我吃的好点,外婆一年四季都会挎着竹篮在田里晃荡,农忙时到地里捡别人遗留下的庄稼,闲时挖野菜,捡柴禾 ,从不闲着。
那时院子里养了几只鸡,还有两只鸭子,别人有时还会饿肚子的时候,我时不时总能吃到外婆做的香喷喷的鸡蛋。
每天我总跟在外婆屁股后面,像个尾巴一样,寸步不离。
那时,村子就是我的世界,外婆就是我的一切。那时,外婆的院子又大又宽敞,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
外婆有六个孩子,却一直到去世都一个人生活在老屋,生性喜欢清静自由的她,说什么也不愿跟儿孙同住。
那时大舅和三舅都还在村里,外婆的孙辈们也多,大都住在村里。外婆每天到各家巡视一遍,像是上班一样,一圈下来,就差不多打发了一天时间,有时在哪一家到了饭点,就留在哪一家吃饭。
后来,年纪再大些,腿脚不太方便时,就变成孙辈们每天来给外婆问安。
外婆的辈分很高,村里的同姓人大多都沾亲带故,加上本身脾气又好,总有邻居时不时过来串门。从早到晚院子里孩子们的哭闹声,大人的笑声,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后来我离开这里,外婆和老屋就像我心里的一个秘密,是我无数次思念的地方。
十九岁那年,远在千里之外的我,听到外婆去世的噩耗。
那时大舅,二舅和大姨都已经去世,主事的三舅又怕老婆,最后按照三舅妈信奉的天主教规矩,所有来吊唁的人,都不能哭,而且第二天就必须下葬。
外婆做为基督徒,想以基督教仪式办葬礼的心愿最终也没能实现。
母亲做为出嫁的女儿,做不得娘家的主,哭闹了一场之后,眼睁睁看着,儿孙众多五世同堂的外婆,冷清又孤单的变成一杯黄土。
葬礼就像一个笑话,三舅妈被村里人指指点点的讥笑。
还没来得及赶到的我,被爱面子的母亲拦了下来。
为此事,母亲和三舅妈断绝了关系,一直到前几年,年岁大了,长辈们越来越少,才慢慢又恢复来往。
外婆去世后,有很长时间,都不敢靠近老屋。怕一走近,就会想起外婆,想起她最后的凄凉,总是抑制不住的难受。
心里有个结,一直打不开。愧疚着,没能最后实现她的心愿,愧疚着,那个从前疼爱我的人,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成了永别。
“小四?”正在发呆的时候,听到有人叫我。一回头,原来是二表嫂,“还真的是你。”
二表嫂看了一眼老屋,对着我叹气:“下次来,估计看不到喽!这老屋呀,荒废二十年了,已经卖给三叔家的亲戚,过不了多久,就要拆喽!”
转身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老屋,我眼眶里一热瞬间溢满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