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评】《樱狩》:罪恶与救赎
苍磨的美是忧郁的美,是樱花的物哀之美。
「孩童是最容易被撕裂的啊。」
他童年时代所遇到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在谋杀本该属于一个孩子的天真烂漫。父亲的抛弃,母亲的死亡,继母的凌虐,永无止境的羞辱奸淫……上帝赐予他完美外表的同时,也给了他残缺的命运。得不到关心理解,只能在樱花树下蜷缩着无声哭泣,刻骨的孤独与哀伤。
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苍磨行走在现实的地狱里,在极夜中日渐沉默,又终于在沉默中选择疯狂。像是樱花,沉默了那么久,最终用尽生命去盛放,热烈而悲壮。苍磨的疯狂是一种冷静的疯狂,行为指向疯狂,内心却指向冷静,它静默燃烧,悄无声息,却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丧命于无形之中。他想报复他的继母、他的父亲,想要痛痛快快宣泄自己的恨意。
但他终究是个善良的孩子。
尽管他的躯壳染尽了污秽,灵魂本质上却始终纯洁。他升起过谋害继母的念头,却在这个愿望即将实现的刹那犹豫了,纵使他的继母曾那样恶毒地待他。而在他被迫杀害继母之后,他的内心也时时刻刻受着煎熬,他自认为是有罪的,是受诅咒的,他的一生都被戴上了枷锁,无法自由。他想赎罪,所以他才会那样纵容继母的儿子樱弥对他疯狂的报复,所以才会在自己杀害继母的地方割腕自杀,他选择这个同样的地方,以这种同样方式来替自己赎罪,偿还继母凋零的生命。
他其实不曾真正害过谁,他也不属于任何人,可总有卑劣之徒想要独占他的身心,这才酿成了一桩桩的惨剧,他们都太过贪心,一个曾被全世界所抛弃的孩子,又怎可能轻易将心托付给另一个人?更何况那些人爱的只是他的美丽,他眉宇间散不去的哀伤。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苍磨身上背负的罪恶也就越来越沉重,虽非他所杀害,可他们的死却都与他有关,他们用死永远束缚了他的心,令他愈加自责,愈加抑郁。所以他才会在自杀未遂后对正崇说自己本就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才会说自己是个胆小鬼,一直想死却不敢实行,才会说正崇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苍磨对正崇的情感是爱,却又不仅仅是爱。
正崇于苍磨而言是太阳,是光,是生存下去的信仰与希望,他直直照射进苍磨的灵魂,逐渐消融了坚硬如冰的外壳,露出了内里温暖柔软的心脏。
苍磨是个极度缺爱的人,也是一个极度渴爱的人,他对待肉体关系极其随便,更是背负上“男妓”的骂名,可他从来只肯施舍自己的肉体,而不肯施舍一丝半点的真心。他想要去爱,可童年的经历又叫他对所有人失去信任、心存戒备,所以他害怕受伤,不敢爱。他在内心竖起了一堵高墙,栽上了带刺的荆棘,防备着,警戒着,久而久之便成了不会爱,忘了爱。而正崇与其他所有爱慕他的人不同,他是那样的天真烂漫,那样的纯粹直率,那样的温暖阳光。他会在苍磨被他人羞辱时挺身而出替他不平,会在他最孤独时发誓这辈子都效忠他,伴他左右。苍磨多年来求而不得的纯粹的关心与爱护,陪伴与忠诚,正崇全部给予了他,无关肉欲,不求回报,所以他卸下防备,毫无悬念地爱上了这个纯白的灵魂。
他和正崇都是可怜的孩子,历经种种,最终心意相通,他与他之间有着世间最为强力的羁绊。在这冰冷阴暗的年代,作为不被世道所认可的一对恋人,他们成为彼此的一截浮木,相互舔舐伤口,相互安抚慰藉,相互救赎灵魂。
穿过阴暗的地狱,苍磨终于见到了光明,重新燃起对生的希望。他一刀剪去了长发,将那个深陷憎恶与罪孽囹圄之中的少年永远地遗弃在了岁月的长河中,获得了重生。
如果说喜欢是占有,那么爱便是放手。
正崇还很年轻,苍磨希望他昂首阔步地去走属于他自己的路,而不是被自己所牵绊,所以他在自己还舍得放手的时候放了手,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那又将是另外一段故事。也许隐隐之中他那时便已做下了自首的打算,心灵已得到救赎,重生的苍磨将积极地去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过,而不是像过去那样谴责自己的内心,以自甘堕落的方式来将自己惩罚,这对于苍磨而言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不论往后,我会遇见谁、爱上谁,此生,一定不可能再有人,这么激烈、这么深刻地爱着我了——」
即便分开,羁绊仍存。
终有一天,他们会再相逢。
如同樱花,即使凋零,也终将会再次开出艳丽的花朵——
樱狩其实《樱狩》这部作品已经不能简单地称之为耽美了,它所包含的讯息太多太多,虽然内容偏向阴暗,主题却仍向着光明。
实在是当之无愧的经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