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二十)
我正在家里吃着早饭,香香到来了。她见我在桌子上吃着饭,就在八仙桌的靠窗户的那个位置坐下。一坐下她就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她看着我,咬了一下嘴唇,透着神秘。我正想送一块茄子干到嘴里,听她这么一问,又把茄子干放到了碗里。拿着筷子看着她问发生什么了。
“还记得我们那天晚上在算啊太那吃板栗吗?”香香的辈分比我小一辈,故她称呼算爷爷为啊太。
我道“记得啊,小玲不也在的嘛。”我见没啥大新闻,又继续夹着那块茄子干,就着饭吃了起来。正在嚼着,香香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那天晚上洪爷爷偷东西被秋婶给发现啦,结果秋婶叫起来,黄叔一把抓住了洪爷爷,邻居们都起来了,我爸爸还到现场看了呢。”香香说的秋婶我叫秋嫂,住的地方和我家有一段距离,她和香香那倒是比较近。
我一听很吃惊:“洪叔叔怎么会偷东西?”
香香伸手,就往碗里捏住一块茄子干,往自己的嘴里送,津津有味地吃着,继而道“他说他儿子生病,急需用钱,那天晚上他还哭起来了呢。”我不禁唏嘘:“那他以后在村子里怎么立足啊,不是很尴尬吗?”
香香道“其实也没事,他在村里的时间本来就不多。”
我忽然想起来什么:“你说是什么时候?是我们在算爷爷家吃板栗那个晚上吗?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就是那个晚上?”
香香瞪着大眼道:“那天晚上回去就已经很晚啦。我可能是板栗吃多了,半夜要上厕所,我奶奶起床陪我的,等我到楼上的时候我爸爸刚好回来才知道啊,你说印象深不深刻?”
我看着她:“那你怎么今天才说起来?”香香又抓了一块萝卜干,往嘴里一送,边嚼着边说:“我这几天不是住在我妈妈那刚回来嘛。”香香是啊生哥捡来的女孩,和他母亲一起养大,后她亲生母亲找到了她,她就两边的家都会住着。
我想了一下也是,加上这几日天天被爸爸束缚在家里除了读书就是写字,两耳不闻窗外事。
我才意识到刚才一闪而过的震惊是因为什么,那天晚上我和姐姐睡下的时候听到门被推动的声音,史无前例,着实把我和姐姐吓得不轻,难不成也是洪叔吗?是不是那天晚上他去了很多家了?一时间我难以缓过神来。后又一想可能他的孩子生病需要用钱。所以洪叔才会不顾自己的尊严做这些,只是方式没用恰当。
啊雄要走了,临走前一天,正好是星期天,他买了一大包瓜子和话梅,跟着我们去放羊。今天是把羊赶在了山头,我们坐在石子阶梯上,嗑着瓜子说着话。那瓜子又香又脆,一吃起来根本停不下来,尽管吃得很尽兴,但是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啊雄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现在突然要走了,反而是有点不习惯,总是有一种淡淡的忧伤环绕着。我们嘴巴都因为瓜子吃得四周黑乎乎的,我看着啊雄,在笑他,他用袖子一抹,就把嘴巴给抹干净了,接着又见他到衣服兜里掏出一包心心相印的纸巾,从里面抽取一张出来,递给我。我就盯着他笑,不接。见他把那包纸巾又放回兜里,手伸过来,替我把周围的黑乎乎拭去,我还在傻笑着。
在回来的路上,啊雄蹲下来说道:“再背你一次吧,以后背不到喽。”语气很平淡,却透着些许的伤感。我笑笑,稍稍一跃,就跃到了他的背上,两手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脖子。啊雄背着我,在走着石子阶梯的下坡路,步履轻盈,没有负重之感。
那石子阶梯的下坡路还挺陡的,我在啊雄的背上看着更加的陡,分分钟有摔倒的感觉,但是内心又一点也不害怕,这种矛盾似乎无从解释。我们走到了稍微平坦的石子路上,靠左的一边是山,靠着右边的是竹林,下面有一段是悬空的。啊雄指着那悬空之处就对我说:“我把你丢下去啦,你晚上就在这下面过夜,等着山里的野猪来吃你。”他说着,还示意要把我甩下去的动作。我一手紧绕着他的脖子,一手揪着他的耳朵:“你还要不要把我丢下去了?”言语认真,气势威严,阿雄没想到我还有这一手,哎哟叫疼,说不敢了,我哈哈大笑。转过去看他的侧脸,他也在笑。
在走到之前小沈哥插秧的不远处的那条石子路那里,啊雄没有再跟着我们一起走下去了,他和我们告别,转身就往小沈哥家的方向走去。我看着啊雄的背影,直到他穿着棕红色的外套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说不出的一种惆怅。晚上啊雄也没有来我家串门,第二天一早,我上学去了。等我放学回来,我意识到啊雄已经不在这个村子里了,走到楼上的红色木箱子前,拿出啊雄的那张照片,还是大大的眼睛,红红又白白的脸蛋,不禁就开始想念起啊雄来。我一个人跑到了啊雄和我们分别的那条石子小路,石子路旁边是一片小竹林,竹叶随风微微浮动,太阳就要下山了,余晖落在了小路旁,柔和,无声。我不禁流起泪来。
又回到了家里,发现姐姐站着,爸爸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方知道姐姐在羊圈里把羊放出来的时候,小羊羔也跟着跑出,姐姐一慌,动作一快,把羊圈的门迅速关上,还没来得及出来或者进去的小羊羔被夹到了。外面的羊实在是饿了,一出羊圈就直往外跑,姐姐顾不得其他,只得把羊圈的门松开,把小羊羔放进去,再关上,去追赶羊群了。不曾想到小羊羔没有熬过那一天,在姐姐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死了。
爸爸怒着一张脸,里走走,外走走,姐姐站着没敢动,眼泪直往下掉。吃晚饭的时候,我没敢说一句话,姐姐还是站在那,没有上桌。妈妈默默吃着饭,半晌,征求地对着爸爸说让姐姐上桌一起吃饭,爸爸大声地应去:“还敢吃饭?”怒气十足。妈妈没再说话,只顾着把饭往嘴里扒,眼向下垂着。
爸爸吃完饭,喝了茶,上楼了。我们听着楼上木地板爸爸走动的声音,等楼上没有了动静,我就偷偷进厨房把妈妈偷偷给姐姐锅里留的饭菜端出来,让姐姐坐上吃饭。姐姐拿起筷子,又忍不住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