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故事】老马的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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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老马在永河村办了个养猪场，马上进入不惑之年的他就名副其实地成了一个乡镇企业家。养猪场占地两千余亩，为了做好管理工作，老马特意请了一个兽医专家，包年薪三十万。
说起老马的养猪场，上上下下有百余人，手下还有四五个搭伙人跟着他干，都是些勤勤恳恳，尽心尽力的人选。专门负责每天给猪喂水添食，亲自上阵。照老马的话说，他们这个团队，团结和力量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底牌。
兽医专家是个年轻的女大学生，费兰。认识她的人都喜欢叫她乳名，兰兰。其实兰兰在城里开过宠物店，因恋家乡，喜静，这才从城市打转回到老家。本来与老马也不是一个村的，老马住东村，她住西村。母亲走得早，兰兰跟父亲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长大。
如今，兰兰大学毕业已有几年，个人婚姻问题仍然没着落。这急坏了家中健在的几个老人。
哟！你这孩子，再不找对象，奶奶我就等不到看你成家的那一天了……
每次奶奶和兰兰相处时，话里话外，离不开的是兰兰的婚姻大事。兰兰呢？其实她很明白自己的处境。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奶奶的唠嗑也是情有可原。爸爸和爷爷的焦虑，不是没有奶奶明显，而是他们已经习惯了掩饰。
大学时班级里富二代出生的何强，也曾不择手段追过兰兰，但兰兰不喜欢他几乎横行霸道的那副德性。她出生寒门，不想拿自己的未来下赌注，浪费情感。
今年回乡，兰兰准备在家乡开个兽医诊所。如果缘分到位，她想，自己是应该下定决心真正去考虑个人问题的时候了。
再说老马，他只知道，他的养猪场需要兰兰这样一个专业人士来作现场指导。正在他为这事烦恼时，听说这事后，一路打听，诚心实意上门聘请到了兰兰来做养猪场的专业辅导。暗里窃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老马是个直爽人，他在请兰兰来养猪场时就拍着胸脯有言在先，兰兰有单独的办公室，电脑配置齐全。让她就负责解决工人们在饲养猪的过程中遇到的疑难杂症。比如猪出现什么异常，应该采取什么措施等等。老马聪明，这种事是最不能马虎的，处理不好，染上猪瘟什么的那就损失大了。
要说老马本人，在永河村也算是个传奇人物。十七八岁就开始在外面闯荡，一次从外地带回一个漂亮姑娘，他对村里人宣称是自己的媳妇，引来村里的小伙们个个羡慕。有比他家庭好的人家，儿子娶媳妇还是个问题。这小子到好，家徒四壁却有漂亮女人愿意跟来，省下一笔娶亲钱不说，更要紧的是人家姑娘不仅能吃苦耐劳，对老马的父母也是非常孝敬。下地劳动，一口一声爸妈叫个不停，做事干净利索。
错就错在老马那年春节后，一个人又出了远门。临走时说是出门去挣点本钱，回来后与女人好好创业过日子。可老马一去两年没回过家，把人家姑娘一个人扔在家里，时不时来个长途电话，为了省钱，三言两语后就匆匆挂断。时间长了，姑娘又怕老马在外面对她三心二意，拈花惹草，于是离开了老马家。再说老马的爹娘在村里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没留住儿媳妇，只能怨自家儿子命不好。换句话说，女人若是真下定了决心要走，谁又能拦得住？
不过，年轻时候的老马没有人叫他老马，都叫他的名字，马德根。第三年马德根才回到家，那时候，他已经是一个快手三十而立的男人。知道女人走了，也不惋惜。说自己本身也对不起人家，连个结婚证都没扯，算不上夫妻。这一次，他把打工赚来的钱把自家房子翻建了两层楼房，竣工之后自己依旧出门打工。
有人问他在哪里发财？老马说，发什么卵子财？不过是跟人跑跑工地，混口饭吃。后来，老马三十三岁那年又从外地带回一个女人。这一次，老马有了前车之鉴，与那女人先去民政局办了结婚证。村里人问他还出不出门？老马说，不了。千好万好，还是家乡好。以后准备在家乡发展。
一晃大半年过去，老马做了很多市场调查，他觉得，老家适合养猪。老马说干就干，就这样开始着手筹备自己的养猪场，他相信，有梦想就有希望。
赶上扶贫攻坚的时代，老马还有个表哥在银行上班，向他打听贷款需要些什么条件？表哥说，咱们村属于贫困村，现在国家都在号召发展和扶贫，政策放宽，你可以个人信用贷款。老马一听，也不含糊，更加信心十足。
这个时候，老马那刚登记不久的妻子不淡定了，她劝老马，咱们可以做点小本生意，投资小，你这样没头没脑的，万一把事情搞砸了怎么办？老马听了她的话，急了，你说什么？没头没脑？你这话不是在戳我霉头？俩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争论不休。横眉竖眼，闹了个不愉快。
这事没多久，老马发现家里的女人莫名失踪了。其实，他哪里知道？此刻的女人，只是去找前夫去了，据说，那女人和前夫还有一个儿子，都已经六七岁了。不过，这是老马后来才知道的事情。女人走时歪歪扭扭留了两行字，说自己走了，提醒老马不必去找她。
当时老马发现女人走时带走了他家里十多万现金，也没生气。天真的以为女人只是赌气，等她回来，安慰一下就好了。可后来，时间长了，老马也急了一阵子。但忙于办养猪场的事，也就把自己的事情先搁置了下来。直到大半年过后，曾经一起在工地上共过事的邻村老乡找到他，告诉了他事情的真相，他这才知道，那女人原来还有个儿子。老马一把抓起自己的头发，嘲讽自己，马德根啊马德根，你他妈真瞎了眼……
很快，老马就想通了。走出去跟没事一样，该干嘛干嘛！
从此，老马在心里讨厌起那女人来。明明跟他时只说自己是离过婚的，并没有告诉他，和前夫还有个儿子，顿感恶心。可恶心什么呢？老马又说服不了自己。
这事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过去了，但一直令老马烦心的是那结婚证，到底算？还是不算？也就是从老马满腔热情办养猪场那年开始，村里人仿佛在一夜之间，每个人见到他都直呼他老马，再也没有人管他叫马德根。当时老马就捉摸不透，难道自己真的老了？渐渐的，老马也就习惯了别人这样称呼他。
这天，老马来办公室找兰兰，有人告诉他，听说兰兰的爷爷病重，回家了。老马当时心急，他找兰兰，主要是想和她商量那几百头小猪仔的事，因为最近新闻网到处都在报道，全国各地出现大批量的猪瘟，他非常担心。
开车直奔附近超市，老马想也没想就购买了一大堆礼物，拎上车时，他有点瞧不起自己，又不是新女婿第一次上门，买这些东西干嘛？再说兰兰，会不会拒收？犹豫了几分钟后，老马还是决定把这些东西带去兰兰家。
要说老马对兰兰，凭心而论，他并不敢对人家有非分之想。第一，年龄有悬殊。第二，兰兰是什么人？他老马又是个什么货色？虽说当初自己好歹混了一张初中毕业证书，但那能算么？当年还是他爹娘去学校苦苦哀求校长，才发了张毕业证给他的，要不然，他老马连这中学毕业证也拿不了。兰兰是个好姑娘，他老马有什么资格去……？老马想着这些的时候，他的车已经停在了离兰兰家不远的一块空场地上。
走下车来，老马拨通了兰兰的电话，这才告诉她，要去看她爷爷。电话里老马不敢说找兰兰的真正目的是为猪的事，他还不敢断定兰兰爷爷的真实病情。万一？这不是给兰兰添堵么？只能见机行事。
接到电话，兰兰说：“我在家，你过来吧。”
算下来，这是老马第二次来西村兰兰家。熟门熟路，他很快就把车停在了兰兰家门口。老马一眼看见了兰兰家刚新建完毕的几间房子，说不上大气，但在农村，已经是很宽敞明亮的那种。记得兰兰说过，她主张翻建房子，主要是想让爷爷奶奶和爸爸有生之年能过得好一点，让他们老有所依，孝心所致。
转眼，老马养猪场办了五六年。风风雨雨，个中滋味，只有他能品尝。他一直在心里感谢着兰兰，几年来，风风雨雨，是她的不离不弃，这才有了他老马今天的局面。
第一年，老马许诺给兰兰的年薪并没有兑现。兰兰也没有跟他翻脸，而是说了些非常理解的安慰话，这让老马这个堂堂七尺男儿，在一个小女子面前有了感激涕零的情愫。第二年，老马只兑现了一半。第三年，老马一并补齐了前两年的欠款，虽然兰兰讲了些客气话，说不必这样认真，但老马认为，做人就得讲诚信。何况兰兰对他颇有点“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慷慨兄弟情。
第四年，养猪场的经济运转已经达到预测之中的效果，这个时候的老马已经是个远近闻名的大老板。
进了屋，老马看见兰兰七十多岁的奶奶也在，他把东西往客厅一角放，站在那里，反而显得有些尴尬。奶奶热情地招呼他坐下，一边说客气话一边转身去沏茶。
见面后，兰兰先说了谢谢老马来她家看爷爷的客套话。说自己刚从医院回来，爷爷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在医院由父亲照看。看着老马那拘谨样，兰兰忍不住想笑。
“你就放松点吧，没人注意你。我知道你今天来肯定有什么急事，说吧！”
听兰兰这样发话，老马也不客气了，坐下来便和兰兰研讨起养猪场的事。奶奶见他俩聊得认真，没敢打扰，走开了。
老马再次去费兰家是听费兰说他爷爷出院回来了。距离上一次，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了。当然，这一次是老马主动提出来要去费兰家的。去之前，他先给费兰打了电话。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有如此冲动的想法，只感觉，自从上次从费兰家回来之后，他发现费兰还是蛮喜欢他去她家的。说的直白点就是喜欢俩人单独相处。
那天，他俩一聊就是一个下午。不知不觉黄昏了，奶奶麻利地做了几个家常菜，三人吃得很欢。当然，聊的话题并不全是养猪场的事，更多的还是俩人对人生的追求和打算。回来后，老马立即召集了所有人员采取了他和费兰商讨的措施，安排了一些必要的工作。
买好礼物，老马特意去了理发店理了个头。一身西服，再配一双黑亮的皮鞋，显得非常精神。照着镜子，他想起一句老话，自嘲，男人四十一支花，难道说的就是自己？他告诉费兰要去她家看老爷子时，费兰还特意提醒他，爷爷最喜欢喝茶。那就挑选一盒精美包装的白茶。
坐在费爷爷的床边，费爷爷问起老马，孩子多大了？几个孩子？老马不好意思地说自己还是单身呢！爷爷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家里来的客人就是老马，只是他还有点小疑惑，兰兰不是说自己的老板四十多岁了么？怎么看上去倒像个小年轻？想到此，老人也不含糊，连声谢谢老马这些年来对他家兰兰的照顾……
吃过晚饭，老马起身告辞时，费兰也对家中几个老人说养猪场还有点事要去和老马一起处理。几个老人心领神会，连忙催促他俩一起离开。
“什么事？非得现在回养猪场。”
车要启动时，老马按耐不住心里的疑问。
“没什么事。就是想出去透透气。”费兰漫不经心地回他。
老马轻声一笑：“你也会撒谎？”
“我不撒谎行吗？世间上的傻子那么多。”
“傻子？谁呀？”老马一头雾水。
“远在天边呗！”费兰说完忍不住笑了。其实她是被刚在家里时几个老人好奇的目光压抑。
“老马，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又一直不敢说的？”
这一次，费兰非常认真地看了老马一眼，又低垂了头。有试探，也有自信。
车正好驶入西村的树林马路，非常幽静。正值初秋，田野里晃悠着片片庄稼，一派新农村即将迎来丰收的景象令人赏心悦目。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老马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搞得有些幸福的晕眩，结巴着竟然语无伦次。
寂寥的夜，他曾偷偷想过自己和费兰之间到底有没有事？朦朦胧胧的感觉和幻想让他像是回到了最美的青春年代……可是，要怎样才能打开这个荆棘的话题呢？老马深深迷茫过。
此刻，令老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轻得连风都留痕的时光，竟然就这么轻易地为他打开了封闭的窗。费兰不是转弯抹角，是，是单刀直入。对，单刀直入。老马心里像坛打开的五味陈酿，迎着远方……
“我，我还有一张结婚证书。”唉！老马说完，沉重地叹了口气。
“什么？什么结婚证书？”费兰有些莫名其妙。
“哦，你不是那个意思啊？那就算我什么也没说。我，我……”老马又开始语无伦次。
“瞧你，不是傻子是什么？”费兰知道老马肯定是误解自己的意思了。“扑哧”笑出声来。
“真傻，但傻得可爱。”猛地，老马感觉到了费兰纤细的手指在他微凸的额头就那么轻轻一踫……瞬间一股清泉淌过他全身，慰籍着。很快给他死灰复燃之感。
"你知道这事？"老马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费兰。
“当然知道。我们又不是刚认识，你那点事，我还不是一清二楚。”费兰语气淡定。
“是呀，这些年，为了养猪场的事，我几乎没有时间离开过永河村。要不然，我早就去寻她办理离婚了。”
“说你傻吧，还不承认。对方已经不在身边这么多年了，你完全可以自行去办理离婚呀！”费兰说完，温柔的目光又落在老马身上。
“你说的都是真的？”
老马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年来，他没想到，一直烦扰着自己的事情，竟然在费兰三言两语的指引下得以解决。
“嗯！”费兰温柔地迎上老马的目光，肯定地点了点头。
此刻的老马，已经顾不得多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潮水般的情感，走上前去，趁费兰还没注意时，紧紧地抱住了她……
2023/5/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