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李老师的一封信

上班上久了，见谁叫老师总没错。尤其是关系越尴尬越陌生，“老师”就显得很平和。所以鉴于我们之间陈年历史，我还是尊称您一声李老师。

我三岁父母离异，十岁以前我爸每年都会带回来不同的阿姨，有的温柔有的气度不凡，唯一相同的是清一色盘亮条顺，都是美人。那时候我爸还答应过我之后不娶了，你看吧，他嘴甜得连十岁的小萝莉都可以轻易搞定。看到你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小胖妞，却不影响我对姐姐们的审美，毕竟我小时候跟奶奶坐公交车，她会追着一个漂亮妹子坐过站的那种类型。吃颜值是我们家的通病，也可以解释为啥我看到你时候稍微有一点点落差了。当时我盘了盘脑海中嫁给记者的医生阿姨、穿和服极漂亮的蓓蓓阿姨、东航空姐远嫁瑞士的徐阿姨、还有很像郭可盈的妈妈，你身上有这些人的影子，但是接了不少地气。我猜奶奶肯定把照片收在哪个角落里，等你想开了建议面对一下。直面生活这个本事是黄家人的基本技能，因为我们家就是混乱中抖擞着，既追随自己意志又想要现世安稳。我骨子里不喜欢太平的精神面貌尽得老黄家真传，因为有一个不羁的娘，所以比大家更自由散漫一点。你和我爸结合这么久了，其实你真的知道他小时候、年轻时候，这些性格养成时期究竟曾经过着怎样的生活么？对于他选择你，到我这个年纪也明白了一二，因为踏实，那些美人搅得他很累，接地气过得去的普通人反而可以过平常日子。其实他是一个很尽责的老爸，40不到便放弃了少年情怀，想要完成一个男人安居乐业的平凡梦想。对他来说有两个难点，一是我，二是异国他乡。于是第二次婚姻选择上不能再挑刺头了，没错，他以前那些阿姨跟我合得来因为几乎都对人生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虽然我爸这个选择对他来说很完美，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青春期少女能有多叛逆以及三观不合所能造成的剧烈矛盾。1998年我回国的时候，我爸特地最后问我一次，你到底哪里亏待我了？我耿直地摇摇头，是没有，但是我当时也不够阅历去解释那种内心的反感。直到20年过去了，我可以很冷静地把这个归结为做人的道不同，不能相与谋。一些很小的事情，在我长大后接触了更多人、读了心理学的书才开始逐渐明白。比如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取笑我的长相，我是双眼皮你非说我单眼皮，我手指细长你说短得像萝卜干，我青春期开始抽条开始爱美你却想方设法以为我好为名让我每顿两碗饭。但是我因为胸部发育害羞驼背，你不管，我第一个bra是我妈偷偷领我去买的。我一直有驼背问题到我长大开始健身才把圆肩治好了。这些其实是变相地虐待，相信你对我妹妹不会这么做。那种本能暴露的心理阴暗面源于你内心的不安和自卑，因为你能安生立命只能紧抓住我爸，你怕我也怕我妈。学业上，你根本奈何不了我，但是一个女孩子的外表气质当时的你还是可以恶意碾压的。这也解释了，你为啥想方设法在我爸面前挑拨离间说，我一定会跟我妈跑的。事实是，我跟我奶奶长大，这么多年不论我爸还是我妈，我都站中间。在我的立场上，只能接受这样的环境，并且要努力过得好，尤其重要的是我一定要做个心胸开阔的人，才不至于变成看戏观众口中所传的失足少女。更多你下意识地诋毁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年夜饭上可以盘一盘，人么，过去种下的因，总要接受果的。诸多事情里，最表达你无厘头想象力以及让我奶奶当场跳起来的就是，你说我想害死我妹妹。这个传闻你不仅跟你家里散布了，你应该也跟老黄家的七大姑八大姨散布了一番。而事到如今，你看，我写的时候你是李老师，妹妹还是我妹妹。孰是孰非，天地昭昭。现在流行宅斗戏，你这种可以活几集我不知道，建议李老师退休无事可以看看《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自行对号入座。补充一句里面明兰和奶奶的戏码还是很感人的。但是我也没有明兰后期的手段，因为压根懒得斗。

往事翻完，我们可以聊聊眼下。这些年，我是避着你的，你到底是长辈，也不常来，没必要大家难堪。但是今年特别神奇，你居然要来老黄家吃年夜饭，我们家年夜饭两瓶Wine打底，酒过三巡就要胡言乱语的，我怕我言语过激所以趁平静时候先打一个稿。然后我们还要打八圈的，平均每人点炮老奶奶一千让她高兴高兴，我男朋友都是这样做的，红包另算。这个习俗不能破，你要是不会麻将更好，随便打，随便放冲就好了。其实也需要这样的聚会的，毕竟我也很头疼我结婚的时候要不要叫李老师？到时候我妈也在，她是敞亮人，但是你不是啊？如果一张白板脸在家长席里面，多不好。其实我妈很好相处的，你跟她喝酒，她什么都看得开，特别够意思，我身边小姐妹都喜欢她。话说回来，我妹妹结婚我肯定高高兴兴去，份子钱管够的。

一想到总有那么些个人生大事，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就莫名能理解我爸这种倒霉的“团圆”愿望到底哪儿来的。就像奶奶也说，我大了，应该理解成年人。我这个人，是你绕不去的一坎，就像你对我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呢？我天生脾气不好，记性很好。滴水之恩会涌泉，有仇可以不报但是不可能忘。所以当我杵在你面前，让你觉得不舒适的时候，其实是因为你没有面对过去，面对了就可以放下。在我心里，李老师是我爸二妻这件事是既成事实，我也不可能真的目中无你，王不见王到底不是个办法，我今天就是表一下我对往事采取的态度。如今我可以很好地独立生活，有自己的朋友爱人，另方面我与我爸的关系不会断，我也是黄家的人。我能做到最优秀是冷淡待你。你照顾我这个半生辛苦半生浪荡的老爸也是尽职尽力，相信你们谁也离不开谁。但是如果还有对我姑姑、对我奶奶的各种使绊子，那我也不是当年的小萝莉了，我们可以从头掰一掰。你要相信，我写出来的绝对只是我记得的冰山一角。

最终还是要过年的，记得带好红包来放冲，我们也可以喝两杯。

祝李老师

新年新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