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风大跟我回家吧(7)
难得这个周六儿子不用上补习班,周英玉带着嚷嚷着要去看看姐姐的简丹一起来到了简悦的婚纱店。
身为高一学生的简丹已经完全发育成大小伙子了,虽然在学校里和女同学接触难免会有些腼腆,可是跟堂姐简悦的感情一直很好,讲话就随意多了。虽是堂兄妹,两人都是独生子女,感情跟亲兄妹差不多。
一进店里还没顾得及和店员打招呼就一溜烟往二楼简悦办公室跑去了。“我的工作狂姐姐,大周末的,这么好的天气也不找人约会去,真是白白浪费了大好光阴!”
简悦看到是简丹来了,很是惊喜。“臭小子,不好好学习,还有闲功夫大老远跑来说风凉话呢?”
“姐,难得我这么有心来看望你,竟数落我。都好几个月没见了,你也不想我们?越来越孤僻了吧?”
“想,怎么不想?是姐姐不好,太懒了,一直没来看你们。”
“不会姐姐是忙着约会吧?”
“我……”
“不要告诉我你还单身呢?可怜的姐姐,到底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你啊?”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操心!专心读你的书吧!”
“说真的,姐,改天让我妈给你物色几个潜力股。”
“哈哈,好呀。婶婶没和你一起来?”
兄弟俩聊得火热,简悦终于想起了婶婶。
周英玉正在楼下招呼店员清洗水果,往冰箱里塞她特意为简悦她们做的熟食:酱鸭、泡椒凤爪、卤鸭脖,难得过来总要捎上大包小包的。
“悦悦,最近怎么这么瘦呀?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此时周英玉已经抱着保温壶上来了,“婶婶给你熬了点海参粥,趁热吃吧。”
“老妈你好偏心!”简丹故意使坏。
“臭小子,我天天给你吃好喝好,我难得给你姐姐做点吃的你还有意见了?”
“不敢不敢。”
“谢谢婶婶,简丹,要不给你分点?”
周英玉看着简家唯一的侄女简悦满是爱怜与心疼。当初哥哥嫂子走得急,高速公路上发生车祸,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她知道哥哥嫂子最放心不下的一定是这个女儿,这些年来她也就尽量当亲生女儿一样的对她。
嫂子在世的时候可没少照顾她,她们这对妯娌关系好得和姐妹差不多。于情于理她也应该好好替他们照顾好这个孩子。
最近生意上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她已经有一两个月没过来看过简悦了。
悦悦这孩子,原本很活泼开朗的无忧无虑的一个女孩子,自从她爸妈突然去世以后,变得沉默了很多,也宅了很多,对他们家也有些疏离了。周英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还清楚的记得三年多以前的某一天,当她得知简家哥哥嫂子在从A市回老家的高速公路上发生了车祸,生死垂危的时候,她强忍着悲痛给在大的简悦打电话时的情景。
她酝酿了一遍又一遍,才装着很平静地在电话里告诉简悦,家里有点事情让她赶紧回家一趟。其实她更害怕的是让简悦如何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
才读大四,二十出头的姑娘,一向来是哥哥嫂嫂的掌上明珠,虽没有太过被娇生惯养,也一直都是被哥哥嫂嫂呵护着长大的,尤其是嫂子对女儿的关爱一直都是无微不至的,也就读大学这几年她才离开了父母。现在发生这样的事,她小小年纪,该如何承受?
简悦还没到家哥哥嫂嫂就已经撒手人寰了,她连自己爸妈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出乎周英玉意料的事,这孩子并没有嚎啕大哭,更没有寻死觅活,平静得不像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面对这样的境遇该有的反应。善事,平静得让人害怕。
她很配合大家办好了。之后的日子她天天一个人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是整理父母的衣物,就是翻看相册。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似乎要和外界断绝联系了。
周英玉看到简悦这个样子,实在放心不下,撇下老公和孩子一个人在家里陪她。可是无论她怎么开导她,她似乎总是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出来。
她真的很害怕,好好的一个孩子会这样自暴自弃彻底毁了。
某一天翻看哥哥嫂嫂的遗物时,找到了一份保险合同。是嫂子给哥哥买的一份意外险,受益人是简悦。里面还夹着一张卡片,上面的字迹有一些晕开、泛白了,似乎是泪痕,不过字迹还是可以看得真切:“悦悦,我的宝贝女儿,爸爸妈妈是那么的爱你,真的希望可以一辈子陪着你,看着你一点点长大,有一天亲手将你交给一个同样疼你爱你的男人手中,看着你们恩恩爱爱的过日子,看着你们的宝宝长大成人。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妈妈害怕万一哪一天会突然离你而去,不能一直陪着你……
如果不幸这一天突然到来了,妈妈希望你依然带着爸妈的爱好好的活着,开心、幸福地生活。
宝贝,无论在哪里,妈妈永远爱着你。”
看完了这封简信,周英玉终于没能忍住,泪水肆无忌惮地滚落下来,啪嗒啪嗒,打落在衣服上、地板上。为一个善良而有远见的母亲对孩子最最无私最最伟大的爱,也为这无常的命运,为一个不幸的而又那么幸运的孩子……
抽泣了许久,周英玉总算回过神来了,她擦干眼泪,脸色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悦悦有得救了,她会坚强振作起来的。”
她拿起这份保险合同走到呆呆坐在窗边写字桌上翻看相册的简悦身边,轻轻放下合同,搬了张椅子坐到她边上。
她紧紧搂住了全神贯注地翻看照片,目光呆滞的简悦,“悦悦,婶婶知道你一定很难过,难过就哭出来吧!”
“你爸爸妈妈虽然走了,可是他们会一直陪着你,守着你的,他们希望你会勇敢的生活。”
过了许久,简悦终于开口说话了,“婶婶,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啊?他们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我想跟着他们一起去,可是我该去哪找他们啊?”
她一口气喊出了许久以来压制在心底最想喊出来的话。喊完了,终于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
周英玉一直将她搂在怀里,不曾松手,任凭她在她怀里一直抽搐,这个孩子此时是多么孤独无助啊!“悦悦,有些事是无法预料的,谁也不想这样啊。你要相信你爸妈真的很爱你的,他们也不舍得就这样丢下你的,如果看到你一直这么难过,他们也一定会很伤心难过的。”
“悦悦,你并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啊,你叔叔和我,还有你弟弟简丹,我们一直都是你的家人。”
看简悦哭得累了,安静下来了以后,她拿出了那张卡片,“悦悦,这是你妈妈留给你的信,你看看吧!”
“很久以前她就为你做好了她所能做的一切。你妈妈真的是很了不起的妈妈。为了她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简悦看完了信,没有再哭,许是先前已经流干了所有的泪水。周英玉让她躺在睡一会。她这回倒也真是乖乖躺下了。
几天以后她们到保险公司办了理赔。收到理赔款,简悦想要周英玉代她保管这笔钱。周英玉让她自己存着。
前前后后在家里封闭了两个多月,除了中途打了电话给学校里本科论文课题组老师和组长请了长假外,便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好朋友也没有,所谓的男朋友王思成也没有。大家只知道她临时有事回老家了,没人知道她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多月下来毕业在即,马上要论文答辩了,简悦总算从爸妈离去的伤痛中回过神来了。她要回学校参加论文答辩,拿到毕业证书,接下来也只能回A市去接管爸妈的婚纱店了。婶婶建议她不想太辛苦的话要么趁早把店转让出去。这是爸妈留下的产业,也是她唯一的念想,她实在不舍得转给她人。在婶婶的陪同下她先去了A市,和店里的老员工打了照面,简单交代了下才回学校。
转眼三年多就这么过来了,眼前的景致还是和当初相仿,却似乎更加生机勃勃了。诺大一家店,还是被简悦接管下来了,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依然屹立不倒,可见她付出了多少心力。周英玉在心里默默说着:“哥哥嫂嫂,你们若在天有灵看到现在的景象一定会很欣慰的,悦悦真的长大了。”
只是眼下的简悦多少还是让她担忧的,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再也不见了,眼下的简悦更加成熟内敛了。不知是喜是忧,这样的转变总还是让人心疼的。在父母眼里自己女儿可以无忧无虑的像个公主般成长是她们最大的希望。她虽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周英玉还是希望她可以很开心快乐的。可是眼下周英玉看她只一心扑在店里,对别的事并没有什么兴趣。
这样的年纪却让人读到了苍凉。周英玉看着眼前消瘦而又清减的简悦,心里很不是滋味。年少时失去父母的痛是别人所不能弥补的,但愿有一天她可以遇到一个疼她爱她的人来抚慰她。
“妈,你认识的人多赶紧给姐姐介绍个对象,看姐姐就知道工作,人生乐趣都没了。”说了这话简丹意识到口误,赶紧闭嘴了,刚才和姐姐口无遮拦,差点在老妈面前原形毕露。
“还是你这做弟弟的会心疼你姐啊。”周英玉朝简丹使使眼色,许是关心的缘故,倒没意识到儿子口中的人生乐趣有什么不妥的。
“我们悦悦喜欢怎样的男孩子呢?”
“高富帅是必须的,高大、帅气、事业有成,最关键的是得对姐姐好的。”
简悦终于噗嗤笑了,“简丹,这么好的男的哪好轮得到你姐姐啊?”
“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好歹我姐说白富美,什么男人配得上我姐啊?”
“还是弟弟最看得起我了。婶婶,这人可得劳烦您打着灯笼找了!”
“不用打着灯笼,现成还真就有一人。”
周英玉话刚出口,简丹立马接话了“还是老妈最厉害,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简悦满是感动,虽然有些抗拒相亲这事,看着他们这么关心自己,她也不便扫他们的兴,虽然爸妈不在了,叔叔婶婶还有弟弟还是和家人一样,自己至少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