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趣

近来总是不经意间与人说起年少之时的各种玩乐之事，颇有几分“不可复追”的苍凉之感。旁人总用“有趣”“羡慕”之词来感叹，不过是对新奇体验的向往罢了。

话虽如此，但是总欲将年少之玩乐记录下来，乡野粗俗之乐，权当一时之兴罢。

旧时乡下孩童，一无幼儿园、兴趣班需入，二无游乐园、少年宫可去，玩具更是寥寥。而父母又大多忙于农活，无甚空闲，而任其孩子自由玩乐。是以，全村孩童无论年岁几何，皆玩乐一处，广阔无垠的田间地头则是最大的天然游乐场。

想小叙几件少时乐事，聊表“相思”之情。

秋收之后，成片麦田只剩麦梗与泥土，或几只蝈蝈窜跳其间。而此时的泥土已然成为孩子们最好的玩具，大可挑你觉得土质最好的田，当然聪明的孩子此时都不会觉得自家田里的土质是好的。尽自己所能，“搬运”一些

软硬适中的泥巴出来，最吝啬的农人们也不会介意自家的田里少了一捧泥，当然若是田主人脾气火爆，那他家的麦田也无人敢光顾。仅有的几块近田的水泥地全被孩子们霸占，心灵手巧的女孩子们开起了“蛋糕店”“面点铺子”，更有些做起了首饰。而更多的孩子则闹腾得很，不喜这么安静的玩乐。一大堆人玩起了“冲大炮”，将泥巴做成碗的形状，然后倒过来高高举起，使尽力气砸在地上（此时便可判断泥巴的软硬好坏，太稀的泥巴做出的碗端不起来，太硬的泥巴砸不出大洞）。砸在地上的泥碗发出巨响，同时炸开了花，孩子们的乐趣也在一瞬间达到高潮。砸的人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其他人则要拿出自己的泥巴补全这个洞。若是遇上“吝啬”的人，他定将补的泥巴压得比纸还薄。泥巴在砸与补之间轮转，“碗”做得好又会“砸”的人能“空手套白狼”赢得大堆泥巴，运气差的人只好将“补”给别人的泥巴越做越薄。待太阳西斜，尽兴的孩子们随劳累一天的大人们归家，同时相邀第二天再一决胜负。如今想起来，感触颇深，心中不免涌起丝丝向往。对比此时，且不说父母是否允许这样“脏”的玩乐，即便父母不加以干预，大概也没有孩子愿意玩看似无甚乐趣的泥巴了。

另一项玩乐是夏天的专属。炎热却没有空调的夏天，孩子们还是愿意疯跑在太阳底下，若要寻个凉快的玩乐好去处，清澈蜿蜒的河流便成了夏天最大的降暑乐园。不修边幅的便随意在河中玩耍，若是稍有“情趣”的，定先捡稍大的石头砌一个水坝，做出一“游泳池”来，直至水没过膝盖甚至到达大腿。若是心血来潮，尽可以打一场水仗，若是喜静，就静静得躺在水中降暑也无妨。没有泳衣，也无人介意身上的衣服被浸湿，只是在归家之前要尽可能借助太阳的能量将衣服烤干，不然少不得吃一顿“棍子炒肉”！若是遇上洗衣服的，必定会有一场“上下游”之争，这个嫌弃洗衣服的水不干净，那个不乐意用你的洗脚水洗衣服，这争吵若是升级，便会演变成一场“泼水混战”。此时若是洗的衣服不小心被水卷走，铁定一阵兵荒马乱全员与水赛跑。路过昔日的河流，总会忆起曾经的欢声笑语，而又不得不在浑浊的几乎快要断流的河水中回到现实。游泳馆随处可见，怕是再没有人会去河里玩了，我也分不清是这河先变得浑浊还是孩子们先不去这河里玩了。

少时乐趣之多，怕是可以写个“乐趣通鉴”。恰得兴致，取其一二述之，以略窥旧时情景。惊觉如此枝叶末节之事，史书之上自不会有笔墨，感已无人再能经历，若再无人记述，恐湮没矣。

图片来源：《子恺漫画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