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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灯(散文)

2019-10-14  本文已影响0人  读秒

       

马灯(散文)

        进一家餐厅吃饭,偶然见到一盏马灯。在显眼的位置上,它泛着白织的光…

        这个“多余”的摆设,在别人那里可能只是好奇,或者根本引不起他们的留意,却让我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我呆呆地在那里站了很久,一种从未有过的想法油然而生一一要为它写一篇文章,以纪念它存在的那个年代和感恩它带给我曾经的光亮。也许再过几年几十年,它将完全封存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了。

        老板对我的好奇,显得有些诧异。“你认识它?”

      “岂止认识,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我们还有着很深的渊源呢!”

        主人说她是个怀旧之人,马灯在过去和今天,都给她带来了好运。但在她这里,对马灯感兴趣的人,却不多见。

        当晚,马灯装饰了我的梦境…我走进了它的海洋。那连成片的马灯,点亮了一个暗黑的夜晚…

        “让马灯送送你,天快黑了”。在一旁的母亲说。

        “妈,您也是…我都这么大了,还这样叫…”我红着脸嗔怪地说。

        未婚妻莞尔一笑。“哈哈,这下我可知道你的小名了…”她开心地望着我。

        小时候,我身体单薄,常常生病。算命先生对父母亲说,我应该取一个特殊的“小名”,才能长命百岁。即:选一样农村家家户户用得最多的东西,来作我的乳名,这样就可以把我的病化解到每家每户去。父母想了一个礼拜也没想好,突然有一天,母亲无意中抬头望见了黑乎乎墙壁上挂着的马灯,灵机一动,给我父亲说就取它了。为此,他们在争论一番后,最终统一了意见一一他们寄希望于“马灯”,能帮我消灾免难。

        他们争论的焦点是,马灯并不是大家的常用之物,它在村里的其他人家使用率也并不高,比如我们家就是如此…

        对于取这俗里俗气的小名,我虽然气愤,但毫无办法,想到是为我好,也就没作反抗状,只是随着兄弟姊妹间有些戏谑的叫法,以及同学们不怀好意的眼光望我时,我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的怒火被压抑得难受。

        “你叫…叫马灯?”一次,在面对与我一起打工的陌生朋友时,我试探着问。有人刚才在叫他。

        “是啊,怎么了?”那是一双“偷窃”的眼睛,仿佛被人发现后显出的惊奇。

        或者是殊途同归,或者是惺惺相惜的缘故,我立时觉得与他有一种亲切与熟悉的感觉。“我的乳名也叫马灯”。

        “我姓马名灯,只因对马灯有好感,才借用了它的名字”。

        那天,我们谈得很投缘。他说他不但见过马灯,曾经也用过它……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因为他告诉我他只有二十多岁…

        “民间传说马灯可以驱除疫鬼。如太平天国时期,受伤的军士为尽快治好伤病,与当地百姓一起,还举办过马灯活动,用以驱除瘟神。《诗经》里记载的祃祭,把它说得更是神乎其神了。在长江中下游一代,还有名间艺人专门表演马灯的节目,如兴灯、发檄、圆灯等,总之,马灯在古往今来都被人们很好地利用上了”。

        我恍然大悟起来。原来我的乳名…竞是这么的有意思呀!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对父母的感激之情了。

        “你知道马灯的来历吗?”

        “这个我就知道了。是以前马队夜晚行进用的一种灯,可以起到防风避雨的作用。因为适用,后来才在民间推广…”

        在我那个童年的岁月,刚好是马灯最盛行的时候。

        那时,没通上电的山村,夜晚一片漆黑。而马灯是唯一能带得走的光亮。也是唯一能在风中,还能照得见骑驱山路的光亮。

但要使马灯发光,成本就高了。它用的是一种“洋油”的液体,闻起来有一种“煤”味儿,其实就是煤油。只不过在当时,对这种时髦的外来货,在前面都要加一个“洋”字,如洋火、洋布…就像称呼外国人为洋人一样的。

        煤油很贵,要好几角钱才能买到一斤。有时候要搜刮了全家人的全部积蓄,才换回半瓶呢!当然,对这半瓶的宝贝儿,得让它在关键时刻才发挥奇效。

        满黑的屋子里,只有簸箕那么大的一团光的晕圈,是桐油灯盏发出来的。晚饭后,我们三五个孩子凑在那盏灯芯很短、桐油常枯的灯盏旁做作业,都想早点做完了事。所以,没有谁肯去打搅谁。大人们则在灶屋或院坝里,做白天剩下来的活儿。尽管有很大的响动,那也根本影响不了我们。

        家里那盏唯一的马灯,就在隔壁我们睡的那间屋子的墙上挂着。没有大人的允许,我们是动不得的。

        桐油灯盏光很暮,我们的作业经常出错,老师好像有双千里眼一样地,一语道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把你们家的灯弄亮点嘛,为了节约那几个钱,把你们的眼睛整瞎了,不值得的…”。

        即便没有老师的指点,我们也在谋划启用马灯的事,何况有了老师的话作“上方宝剑”,我们的要求强烈了起来。

        “我们要用马灯做作业…”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表达了相同的心声。

        “等过年了,再用…”怕挫伤了我们的积极性,大人们后来便有了细致些的补充:“会拿出来给你们用的…”

        于是,盼春节早日到来的理由中,除了吃喝玩乐之外,又多了一层马灯换桐油灯盏的心意了。

        做作业时,心里不服气那“老样子”的桐油灯盏老也是昏暗着,于是大家就心领神会“马灯,马灯”地叫着一一不知他们是在换我的小名呢,还是在念着马灯。我没答理他们,等他们故意互说一会儿后,就埋头各做各的作业了。

        墙上的马灯,大部分时间是被挂着的,落满了灰尘。

        记忆中对它的启用,不外乎如下几种情形:

      全家人,在堆积如山的院坝里剥包谷的时候;大风大雨的夜里,汹涌的山洪在檐沟里咆哮着,在肥沃的田野里肆虐着的时候;大年三十的夜晚,积存了一年的大疙瘩柴被欢快的火苗舔舐着,一家人守岁的时候……

        除此之外,它还有些零零星星的用处,比如,在深夜里,要送病人到十几里外的乡村卫生院治疗,在花生和包谷成熟的时候,去生产队守夜…

        我至今也还记得当宝贝一样供着的马灯,一年虽用不了几次,但父亲对它的爱护与保养,让我难忘。

        在我们还很小的时候,他根本不让我们去碰马灯。有任务外出了,他要自己提。隔三差五,他会用一小块纱布,蘸上水,细心地擦试玻璃灯罩,并扭开下面的螺帽,添上油,再拧紧,随时都作着应急的准备。

        在我长大了的时候,马灯的保管和爱护工作移交给我了。我也会隔三差五地像父亲那样,启动马灯下面的机关,取下玻璃罩用心地擦亮、再把灯芯捻子上烧焦了的头剪去,把燃短了的灯芯捻子重新换上一根长点的。

        灯芯捻子用棉纱搓成条,要是捻子多了,煤油供不上去,灯罩里的火苗就小,燃着燃着还会熄灭;要是捻子少了,就很费捻子,隔不了多久又要换一一这些都是父亲当年教我的知识,如果现在还有一盏马灯让我操作,我依然动作熟练,一点也不会手生。

        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我更会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长中带椭、圆中带扁的玻璃罩。虽然那个时候是怕它摔坏了而买不到替换品,今天物质生活即便富有了,倘若还摔坏了它,那也依然买不着它了,因为那已经不是它纯粹的本色了。

        可惜,记忆中的马灯已经尸骨未存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它是怎么离开我们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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