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卖的人生

一

母亲告诉我，阿芳回家了。

回哪里去？为什么回去？

可能回XX吧？她老公死了……

她能认得回家的路吗？

不知道。

他们说，阿芳从是那里来的，阿月是那个地方的，那位我不知道名字的养猫阿姨也是那里的。

小时候，阿芳每次看到我一个人在玩，总会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像是体检时的身体扫描一般，她会放下手中的活，静静地站在原地看我，看很久。其实我害怕，但是从来没有告诉别人。

他们说，阿芳嫁到这里之后，她老公对她很好，可惜阿芳生不了孩子，一直只有她们夫妻住在那栋当时还算不错的房子里，不锈钢房门旁边是贴得满满的瓷砖，房子周围一直没有小孩的声音。

她无比地希望有一个小孩，如果能赐她一个孩子，无论男孩女孩，我想她是愿意每天去庙里叩拜的，她没说过，这只是我想的，因为觉得自己想得很合理，所以接受扫描的时候很害怕，却从不说。

二

他们说，阿月和阿芳是差不多时间嫁到这里的。

我想阿芳是嫉妒阿月的，因为他们说，阿月比阿芳厉害，她很能生。

阿月嫁到一间破旧的平房里，简易的木门，没有一块瓷砖。在我认识她之前，她已经有过四个孩子。第一个孩子，男孩，由小卖部的老板娘张罗着卖给有钱养孩子的人家了；第二个孩子，男孩，老板娘重复着她的角色；第三个孩子，男孩，想着想着，留下了；第四个孩子，男孩，家里条件好了些许，便也留下了。

我随父母刚搬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在陌生的环境里蹲在墙角哭，止不住，忙碌的大人们只好由着我哭，阿月她看着我，“这个小女孩怎么那么爱哭呢？”她一直问，没人回答她，她看我还是哭个不停，就东一句西一句地跟我聊了起来，我们很快进入各种乱七八糟的话题。那个时候的我跟她有很多共同话题，很能聊得来。她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

三

阿芳和阿月嫁到村子里，养猫阿姨嫁到了镇上。读四年级时认识的养猫阿姨，好像也谈不上认识，只是知道她的存在，上下学基本都能见到她。

养猫阿姨养了两只肥猫，白猫和黑猫，至纯的黑与白，很干净，猫也长得好看，但我还是怕那黑猫。她住的屋子是南方典型的狭长结构，从外往里看，有一种很深邃的感觉，她家的门大部分时间只开一半，很多次透过门缝能看到她坐在屋里，抱着猫，抚摸着猫，对猫喃喃着，坐得很深，听不见嘟囔什么，好奇但不敢靠近门前一米以内的区域，那是雷区，有一次不慎踏入，她从屋内无端地叫骂了起来，怪是吓人。

养猫阿姨没有孩子，她只有黑猫和白猫。我想，她也是无比渴望有个孩子的能取代黑白双猫的，她不说，但他们说了，她把双猫当作孩子。不讲理地不让人靠近雷区，大抵是怕人把孩子生生地抢了去。

后来他们说养猫阿姨的母亲去世了，家里终于找到她，让她回去。不知道有没有带上双猫，不知道认不认得回家的路，不知道是否回到了家里，后来再也没见着。

四

阿芳，阿月，养猫阿姨，在年轻时，在无忧无虑的年纪里，经历了拐卖，受到打击，思想如同孩子一般，至少表现出来的是如同孩子一般。

阿月，在我上大学之后，又经历了一次拐卖，在被找回之后阿月说她在那里很开心的，对方给她糖吃，总有很多吃的，很开心。

她一直都很开心，如同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