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步·春日杏花吹满头

2016-06-09 本文已影响62人帧弎

“三十年前，说起歌舞伶人，京城无人不知泠幼幼。”

那日深夜赶路，躲雨在一古庙，恰逢一抱琵琶的黑纱女子也躲雨至此，她自称端木氏。就着青灯和夜色，端木氏和我说起这样一段陈年旧事。

三十年前，说起歌舞伶人，京城无人不知泠幼幼。泠幼幼是李家相府最好的歌姬，精通音律，善歌舞。她的琵琶天下一绝，一首曲子二十八种指法变幻，从不错一个音，琵琶声婉转绝妙，常常艳惊四座。

她是李家相府最好的歌姬，自然也是相府最好用的一把工具。她游走在相府权贵宴席之间，笙歌乐舞，巧笑倩兮，拉拢相爷想要拉拢的人，获得相爷想要获得的消息，传达相爷想要传达的意思。

宴席上，年轻的相爷李珏看着她游曳自如，就像看着一把亲自铸造越用越锋利的快刀。事实上，的确是李珏一手调教的她。

泠幼幼本是琴师之女，随父四处卖艺，十岁那年，这世间于她终于只剩一把琵琶。她自卖于京都教坊做歌伎的那天，恰好赵郡李氏的当家主母正带着她的长子李珏在教坊雅间与京都士族小聚。

一楼大厅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当泠幼幼的琵琶声响起的时候，李夫人正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一曲罢了，李夫人瞥了一眼，呷了一口茶，淡淡道，“留在教坊倒是可惜啦。“

那天，泠幼幼便跟着李珏到了赵郡李族。后来的一切故事，从此开始。

李府的乐坊有世上最好的乐师。在乐坊调教的几年里，泠幼幼宛如一轮皎月冉冉升起，琴艺惊艳，人亦惊艳。泠幼幼十五岁那年，偌大的李府，她的琵琶技已无人能及，说明那时候的她当时已经琴技冠天下啦。

世人都以为泠幼幼最擅长的是琵琶，其实不然，她最擅长的却是凌波舞。只是世上见过的人不多。那样行云流水般的曼妙舞步，李珏见过。

那时候在赵郡李府，李珏的书房前有棵古梨树，他们常在梨树下抚琴起舞，李珏抚琴，她和着他的音律提肩，落步，倾身，旋转，那样的默契仿佛揉入骨子，她常常旋着旋着就旋到一个怀抱里，熏风和煦的怀抱，细雪纷飞的怀抱，黄昏的怀抱，清晨的怀抱，花前月下的怀抱…

十五岁的她咯咯笑着，“我只跳给你一个人看。”

他看着她笑，“为什么呀？”

她却突然飞红了脸，羞恼得瞥了他一眼，转身跑开，脚踝上跳舞用的铃铛叮当响，跑着跑着却猛然回过头冲他一笑，那样的笑靥如花。很多年后的李珏，仍然常常想起这一幕。

他教她读书写字，握着她的手教她写“泠幼幼”。而她写的最多的却是“李珏”，那些夜晚，她临摹他的字迹一遍又一遍，窗外屋檐上铜铃叮当。

那年的中秋宴席，泠幼幼出师。

宴席开始前，她紧紧抱着琵琶，手心都是汗，她的琵琶技没有问题，她也无数次在街头弹过琵琶，只是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么多权贵，她更不晓得怎么讨好他们，怎么和他们饮酒交谈，她怕行差踏错惹人耻笑，更怕给李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抓着李珏的衣袖，幼鹿般的眼睛怯生生得看着他，“我万一说错话怎么办？”

李珏柔和得笑，“别怕，有我呢”，边轻抚她的发。李珏相信泠幼幼一定会是李府最好的歌伎。

泠幼幼果然也没有负他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