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檐滴水点滴照(三)
快到晌午,吴琴娘挽了一个红包袱和吴琴的大嫂,二嫂,吴琴的大姨,大姑,二姑,表姐,表嫂,表妹……还有各自的小孩来了。
几个年轻的男人挑着大提斗篮子,里面也是放着米,面,鸡蛋,红糖,衣服之类跟在后面。管事的村长一边指挥几个年轻男女迎了上去,把他们手里拿的,肩上挑的东西接了过来;一边吩咐人赶紧往放好鸡蛋的碗里添水,让这些娘家人喝鸡蛋茶。
吴琴娘招呼带来的人落座喝茶,她也吃了两个鸡蛋,然后进了吴琴的屋里。
进屋后,她打开包袱,一样一样让女儿看,给孩子做好的两身碎花带襟小棉袄和两条带脚小棉裤,还有风衣,屎布,包裙,一顶老虎头帽子。
这时候,吴琴的表嫂也进了屋,她掀开被窝看了孩子,然后对吴琴说道:“琴啊,这甭管受了多大罪,咱们也算称心了啊,孩子的个头还挺大的啊,虎头虎脑,这男孩就不一样啊,看这小脸黑的!”
吴琴冲着表嫂点点头笑笑。
中午已到,管事的村长让吴琴的娘家人坐在屋子里边,因为她们今天是尊贵的娘家人。然后让在院子里站立的来客赶紧找个座位坐下。
这一切都安排好以后,他让人放了一挂大鞭,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宣告开席。
事先已经吃饱喝足的几个年轻小伙子赶紧站起来,端着条盘,让帮厨的人在每个人的上面放上早已洗好的小碟子、筷子和汤勺,每桌都是七份,然后一个人负责几桌,飞快地送到每张桌子上。
送好后,他们又来到大锅前,厨子把已经烧好的滑肉片汤舀进每人条盘上的汤盆里。
热腾腾的汤端到了桌上,迫不及待的人们争先恐后的舀了起来,只听叽哩哐当的声音此起彼伏。
风卷残云,一碗汤眨眼就没了。
圆馒头,小炒,蒸方肉,蒸条子肉,蒸排骨,鸡子,鱼,鸡肉汤,肚丝汤,肺汤,蒸方肉,凉拌猪肝,羊杂汤,海参汤,鱿鱼汤……汤菜轮换着上。
这时候人还不富裕,吃一回肉不容易,何况整场(我们那管这种酒席叫整场)呢,所以只要端上去,很快就被一扫而光。
这些汤菜上完之后,厨子让把事先拌好的黄瓜,芹菜,胡萝卜,莲藕,四个凉菜一起端上,开始喝酒,厨子和端条盘的人趁机稍微休息一下。
划拳声此起彼伏,宴席的气氛被推上了高潮。
过了好大一会儿,厨子让端条盘的上点心。蜜食、扇子面、糖角、马蹄酥,这些只有在过年和吃桌时才有的东西,一下子把已经吃饱了的已经离席在旁边玩耍的孩子们吸引了过来,他们马上又围到桌上,你夺我抢起来。
有个桌子上的小男孩很霸道,把点心盘子一下搂到自己的怀里,别的小孩子气得干瞪眼,醒过来神后,几个小孩围着他抢夺起来,把在场的人们逗得哈哈哈大笑。
接着又上蒸糯米、甜汤(米汤里放几颗红枣,几瓣橘子,酸酸甜甜),吃完了大鱼大肉,十分口渴的人们觉得这是最好的美味。
最后,上了一碗滚蛋汤,汤上面飘着鸡蛋花,顾名思义,喝完这碗汤,酒席结束,人们都该走了。
珍和转领着两个妹妹坐在旁边,看着人们一个个地狼吞虎咽,久说:“姐,我饿了!”盼也跟着说:“我也饿了!”
珍让转看着她俩,她去厨子那找吃的,看到大盆里还剩一点酸汤,她赶紧盛了两碗,给两个妹妹端去。
转看着酸汤咽了一下口水,问姐姐还有没有了,珍说道:“没了,我强舀了这些。”
转只好去找馒头啃。
她走过一个桌子,村上的两个女人在悄悄说话。耳尖的转听见李婶说道:“你看了那孩子吗?黑不溜秋的,跟那个牛行户颜色多像,八成是他的孩子,这个许家山也太脓包了,野男人住进家里,也不知道撵!”
马婶接着说道:“可不是嘛,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你说许家山也不黑,几个女孩也都白白净净的,可只有这个男孩这么黑,说明了啥?不是他的种!他家住着这么一个黑人,不是那个人的还是谁的?嘻嘻嘻……”
两人哈哈哈大笑起来。
转气得浑身颤抖,她想骂她们,事情不是这样的,弟弟是二姨家的孩子,可想起娘和爹交代的话,对外边的人不能说是换来的,所以她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来。
她气哼哼地转身走了,连馒头也不找了。
珍看见转回来什么也没拿,并且脸色也不对,就问她怎么了?
“我还能怎么了?刚才李婶和马婶说咱弟是孙财的孩子,丢人死了!”转气鼓鼓地说道。
珍也十分生气,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娘太 强势,爹太懦弱。有好几次爹不在家,她碰见孙财和娘拉拉扯扯。这幸亏弟弟是二姨家的孩子,不然真说不清了,不过这出去也说不得啊。
珍对转说:“今晚咱去找大伯,他当着村支书,应该能把孙财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