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正月初三
准确的说,我不嘴馋,也不喜欢做饭;反而认为在固定的场合就应该吃那几种固定的东西。什么意思呢?且听我慢慢说。
比如年三十晚上,必须吃饺子;娶媳妇必须吃四喜饸饹;生小孩必须吃挂面窝鸡蛋还要有大腊肉片子打卤......只有这种固定下来的仪式感,才能烘托出氛围。
刚刚看见迟子建写的公众号文章《故乡的吃食》,情绪就把我拉回到千里之外的故乡,我老家这个隆冬季节经常有什么活动?经常吃什么?窗外偶尔传来的鞭炮声好像也在给我说,该回去看看了!
这几年疫情闹得,三年的清明节寒衣节都没有回老家上坟烧纸。其实在农村老家,一年之中有四次上坟烧纸的机会:正月初三、清明节、中元节、寒衣节。每次季节不同所带的祭品不同,当然都是对祖先的满腔怀念,有欣喜、有伤感....
之所以对上坟烧纸印象深刻,是因为我们家每个春节的家族聚会连续维持几天。从除夕晚上开始,第二天大年初一,正月初二是奶奶生日,初三上坟烧纸。前三天聚会都是在家里举行,说实话那都是大人们连续的喝酒吃饭,小孩们除了放炮,打架就没有其他事干早就憋不住了。八岁那年正月初二奶奶生日宴上,我正式被接纳可以参与第二天正月初三早晨上坟祭祀活动,其实我是被哥哥们许诺上坟可以肆意放鞭炮,才感兴趣的。
正月初三早晨五点多,我爸妈起床开始准备上坟的祭品,过年炸的油条、方子肉、丸子、炸豆腐、苹果、鞭炮等,还要带上一瓶酒。准备好了就把我叫起来,套上一层层厚厚的棉衣,戴上皮帽子棉手套,穿上大棉鞋,像一头小熊一样爬到爸爸的自行车后架上,往村西方向行进。三里地之外是老村的西庄,大伯和哥哥们都住在西庄,先去大伯家集合,然后大伯带队步行上坟,当然大伯他们也会按照前一天的约定带着各种祭品和鞭炮。
正月的早晨还黑洞洞的,坟地里已经炮声隆隆,鞭炮爆炸的光亮和一丛丛烧纸的火苗已经撕裂天空,路上都是拿着手电筒上坟祭祖的男人们。凛冽的寒风吹的我流鼻涕流眼泪,风里带着鞭炮的硫磺味还有纸和柴草燃烧的味道;寒冷让祭祖的人们蜷缩着前行,都掩饰不住过年的愉悦,含混着跟祭祀结束往回走的人们打着招呼。
到了自家坟地,放下祭品烧纸和鞭炮,大伯和我爸开始给深埋地下的祖先们“汇报”,哪个孩子结婚了,哪家添丁进口了,哪个孩子考试进步了...就像是在家的炕头上拉家常;也不免开玩笑的感怀一下,如果你们现在还活着,看这么多孩子们,多热闹啊!后来一直到我们为主力上坟祭祖,也经常说起来这番话,其实这也不是伤感的怀念而是浓缩的遗憾。对于逝者来说,世间的一切都是遗憾;而让他们减少这种遗憾的唯一方法就是在世的人们多怀念他们。
他们“汇报”完,把一捆捆的烧纸和冥币抖散了,前面摆上祭品,开始烧纸。由于纸张多,火头大,需要用一根大树枝挑开燃烧不充分的纸张。这个时间一个家族的男人们跟祖先们围着这团火聚在一起,享受着短暂的温暖。其实这个时刻,大家满怀的都是开心和愉悦。
纸灰被寒风卷起,天上散落着二踢脚爆炸的残余物....
烧完纸,就是喝酒放炮。冰凉的白酒,嘴对嘴每人一口,带去的油条、丸子、肉自然就是下酒菜。大人们喝酒聊天的时候,我就开始散着欢的放炮。空旷的田野里放炮没有回响,无力很干列的声音。正月初三上坟烧纸必须喝多,也成为我们家族男人的习惯。有时候酒喝不完,更爱喝酒的二哥就挖坑埋在坟地前,等清明节的时候继续喝。
第一次上坟到现在,快四十年了;想想前几年上坟,下边的子侄们增加到五个人,我现在已经成为中坚力量,上一辈我大伯和我爸老哥俩已经离开我们快二十年了。记得三哥家双胞胎儿子第一次跟我们正月初三上坟,就被我灌晕;现在俩孩子都大学毕业,聚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他们都很怀念没有疫情时上坟烧纸的氛围。
祭品要在各个坟头上都分一部分,酒也要洒上几两,就算是地下的祖先们享受到了我们的敬意。酒喝完,基本上算是结束,离开前集体磕头,算是告别。
我们上坟基本上是带着轻松快乐的心情,我想长眠的祖先们看到后代轻松的生活他们也会放心。
特殊的会面,会有特殊的仪式,当然会有特殊的意义,一代代人对祭祀习惯的传承是对生命的尊重,更是对先祖的缅怀。
一抔黄土,满堂儿孙,粗茶淡饭,深切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