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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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落自有时，潮起潮落细有语。
听，是雨的声音。
雨嘀嗒地落在荷叶上，远处的塔城灯火通明，一阵又一阵的钟鸣声，响彻在整个塔城。陈姨的抽泣声，随着仪式的尾声，慢慢地止息。
你说：人的生死是否早就注定了？陆眠不信，可当她亲身见证了全叔的离开之后才明白，人的一生犹如春去春来，人离开的同时也有了新生，一切犹如拥有了渊源一样。
穿越时空，万物万事无踪；传说中的爱，总是那么朦胧。春去春来春不败，世间欢乐与悲哀……
陆眠耳畔间响起了那首熟悉的旋律，春去春来，悄无声息，欢乐与悲哀，逝去的永不重来，新生的又是令人怜惜，世间万物皆在，这不变的定律，黯然失色。
“全，你不要吓我，你醒醒好不好？好不好？”陈姨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丈夫，内心的慌张十分迫切。原本还在酣睡的他，突然抽搐，随后吐了好几口血，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
陈姨哭得撕心裂肺，一直呼喊着丈夫醒来，她将手指靠近他的鼻子，一点气息都没有了，他嘴上的血渍还没擦去，而如今他没有了气息，她不信，而身旁别无他人。她茫然无措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而不是真的。
过了一会，她打开手机，拨给了林叔，他对老人这方便比较熟悉。电话接通了，他来了。她去开门，林叔来到房里，看到躺着的陈全，他不由得一颤，但多年的经验让他镇定下来，他检查了他的一些身体机能情况，摇摇头吩咐道：“准备后事吧！人已经走了，节哀顺变。”
这一句犹如晴天霹雳，陈姨步伐不稳，摇摇晃晃差点摔倒，林叔见状扶住了她，他叹了口气，“生老病死本是常事，可惜了，这么年轻就走了，节哀顺变吧！”陈姨来到他的身边，看着眼前的男人，百感交集，心痛如绞。
林叔跟她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便准备离开，这时陈姨叫住了他，“林，帮我找个殡葬师吧，他离开了，我得让他走得体面一些。我虽干过这种事，但面对眼前的男人，我心一颤，我一人干不来这事。”
“行，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不要声张，你打电话给子女，回来见最后一面，不要给他们留下遗憾了。”陈姨应了一声，擦干眼泪，给他们打去了电话，而林叔去叫来了殡葬师来安排一切，也帮忙置办了棺材，寿衣，空衫等物品。
“喂，姑，怎么了吗？”陈娟接起电话，手机的那边只有哭泣声，一阵又一阵的，没有任何回应。
“姑，你别哭呀，家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有事你就跟我说，需要钱的话，我来想办法。姑，你在听吗？姑，你快说，出什么事了？急死我了。”
陈娟是家里的大女儿，由于家庭原因，从小就学会了帮衬父母减轻负担，早早地辍学去工厂里打工补贴家用。
“姑，姑……”陈娟很着急。
陈姨过了好久才说话，“娟儿，你丈，他走了，回来送他最后一程吧。”又陷入一片沉寂。
滴滴滴，电话断线了。
静了一会后，陈姨的哭声再次响了起来。
陆眠捂住自己的耳朵，从房间走了出来，就看到林叔来叫爸爸协助他，在旁边听了一会才知道，原来陈叔走了，这是多么意外的事。陆爸跟着林叔出去了，陆妈叹息。
“妈，陈叔怎么了？”陆眠问陆妈。
“你陈叔他走了，几个小时前突然吐血，然后人没了。”又是一声叹息。
陆眠碗里的粥还没动，或是对陈叔的可惜，或是一大早就听到这样的消息，心情很复杂。
陆爸回来了，他说，他看到陈叔的样子时，也被吓了一跳，大概是生前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再次听到关于陈叔的消息，陆眠的心里说不出门的感觉。她走回房间，隔绝一切关于陈叔的消息，她不再面对那些关于生死离别的事了。
那晚，陆眠失眠了，她能清楚地听到隔壁里所发出的声音。
陈娟一到家，刚放下行李，就看到陈姨她那红湿湿的眼，似乎在诉说陈叔离开的事实。她来到内屋，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一声“丈啊~”痛彻心扉。
“娟儿，好好跟你丈说说话，别太劳累了，咱们也只能让他安心走好。”
“怎么会这样？丈，你快醒醒，娟儿回来了，我还没让你享福呢，你怎么舍得抛下我和姑，怎么舍得……”
陈姨走过去抱着陈娟，她即使干过这么多次为老人送行的事，但这次的人是她男人，是陪了她三十多年的男人，她所有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抱着女儿，痛哭着……
而陈娟已经失声了，她晕了过去，陈姨掐着她的人中，一直给她松着手，“来人来人，有没有人来帮帮我，娟儿，你醒醒，姑不能再没了你啊……”
他们将晕过去的陈娟扶到旁边，陈姨一点一点给她喂水，找来的医生为她检查后，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姨看着半瞬都没开口的医生，“医生，娟儿，她怎么样了？”“嫂子，从脉象看，她怀孕应该有一段时间了。”“真的？太好了，她想孩子也有一段时间了，现在怀了也挺好。”陈姨说着说着就目光就往陈叔的屋里望。
陈娟醒来了，看着陈姨紧握着她的手，“姑，我怎么了？”“娟儿，你知道吗？你怀孕了，你有孩子了。傻孩子，你也不用担心了，老天会保佑你的~”陈姨一直说着，而此时的陈娟，内心的那股喜悦一点都没有，她知道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他来到这个世界里少了姥爷的疼爱，她也永远失去了父亲。
木呐的陈娟，紧张的陈姨，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了。陆眠是从陆妈那里听到这些内容的。
“娟儿，你以后不用这么辛苦了，你丈走了，我的生活也能过得下去，只是你，这辈子他最对不起你，如今却还要你承受这些，辛苦你了，孩子。”
“姑，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哪有什么对不起，这也是我身为子女应该做的。可是，丈，他还没有看到他的亲孙，就走了，还没有好好享福，就这样走了，我好难受。”
“娟儿，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懂得照顾好自己，你丈，在那里会保佑你的。”
“姑~”又是一阵啜泣声。
陆眠能够清楚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仿佛那一刻，时光回到了她在面对奶奶离开的那个时候，生老病死，可永远不知道惊喜和意外哪个先来，她将枕头压着自己，控制自己不再去想，让自己抓紧闭上眼，或许，睡着了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醒来的时候，它就是一场梦。
“姑，怎么处理丈的后事？”
“娟儿，我想让他好走，偷偷下葬。”
“可被发现了怎么办？前段时间听你说起黄叔的事，他下葬了还被起棺了，事情好像更加复杂了。姑，我们给丈请一场法事吧，超度一下，让丈在那边也能安生。”
“明天我们听听林叔怎么说，娟儿，还好有你，不然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娟儿，你还怀着孕呢，今天回来还没有休息，现在去休息会吧，让我静静。”
陈娟看着她，点了点头，走到陈叔的屋子看了他，便回到房间去休息了。
隔壁的灯亮了很久，陆眠也盯了很久，时不时传来陈姨的啜泣声，还有那幻想的呻吟声，她抱着头，压抑着自己。
天亮了，陆妈像往常一样走进房间叫醒她，当看到陆眠黑着眼圈坐在床边的时候，吓了一跳。“眠？怎么了？”“妈，我害怕，我梦到奶奶了。”陆眠扑进陆妈的怀里，内心的恐惧才有了些许缓解。
眠儿可能对她奶奶的离开还耿耿于怀，现在她入睡了，要不让这孩子去参加陈的葬礼吧。陆爸坐在客厅里，跟陆妈聊天。行，这种事情只能需要她自己想通，咱们能做的也只有陪伴了。陆爸点头。
陈叔已经离开六天了，那晚雨下得很大，豆瓣儿大的雨沉重地拍打着窗户，此时陆眠的心里堵着一颗石头，放不下的念想，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的陈叔，犹如一面拍打着棺板的巨击刺激着她的心悸。
原本想偷偷下葬的，听闻了陆眠的问题之后，也为了让陈叔死后能够安生，他们选择了火葬。陆眠来到陈叔家，跟着大部队一起，跪拜，上香，而后在休息的时候，陈娟看见她低沉的背影，默默地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对她说：“眠眠，我能够体会到你内心的那种恐惧，我小时候也遇过这种事情。那个时候，黄伯离开了，黄姨家也选择用这种方式来让我解忧。你不要想太多了，这种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就用一个好的心态去面对。”
陆眠抬头看着陈娟，她的眼角是红润的，明明离开的人是她的亲人，而现在她却来开导我，难道自己是时候要走出来了吗？“娟姐~”陆眠看着她，依偎在陈娟的怀里。
“眠眠，你看看外面，虽然现在下着雨，它阻挡了我丈离开的道路，可是我相信过会时间一到，老天会开眼的，待会就会放晴的。”
“娟姐，可外面下着暴雨，它过会真的会停吗？奶奶离开的时候，那天下着雨，我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我能听见她在呼唤我，可他们告诉我不能回头，我一个人真的好害怕，每当发生这样的事，我的脑海里就会出现那些画面，我害怕，娟姐，我真的好害怕。”
陈娟紧紧地抱着陆眠，安慰着，给与她面对心悸的勇气。雨越下越大，而仪式依旧在进行着，陆眠不知道这件事过后，是不是真的克服这个恐惧，她满脑里都是奶奶的模样，一抬头看到了陈叔的遗照，那一刻，她瘫坐在地上，双手无措。
时辰到，准备起棺！众人围着，等待~
随着殡葬师的一声起棺，一阵风拂过，而那燃烧着的蜡烛煽动着，但依旧没有熄灭的迹象。而这时，突然雨停云散，咯吱的啼鸟成群形成一个路字，众人见了直呼一个好字。
陈娟因为是女子身份，碍于习俗没有靠近，她站在陆眠身旁，说：“天晴了，他要走了。春来春去，万物无踪，朦胧的情终会再来。”
“娟姐，你说人离开的那个瞬间会想什么？”
“或许有过遗憾，或许也是解脱吧！人的一生，忙忙碌碌，我呢，打工了这么久，我只想减轻他们的负担，而现在，他却永远离开了我。”
陆眠和她跟在后面，尾随着。
“那你有遗憾吗？”
“遗憾是有的，只是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依旧会选择这样做。”陆眠抬头看向她，“幸好，我知道他用另一种方式来回到我的身边。眠眠，你知道吗？我怀孕了，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或许，我丈，他可以安心地离开了。”
听着陈娟的话，想起奶奶曾经在世时做的那些离奇的行为，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她的心悸会这么沉重。
送别了陈叔，塔城的钟声从大到小，从近到远，随着风佛过的痕迹，吹过整片大海。塔外又开始下雨，他们在仪式结束后便离开了，陆眠独自一人来到外面，撑着小伞，绕着塔城环走。
在这个独特的夜晚，塔城的灯与那一轮高挂的圆月交相辉映，雨嘀嗒在荷叶上，发出清脆的乐音。陆眠享受于多日以来的宁静，呻吟声，哭声，在这一刻都被抛之脑后。
或许，人生就是如此。
花开花落自有时，潮起潮落细有语。
春去春来几轮回，冬落冬眠觉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