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那天日暮,送他去坐回校的公车,他在上客门停留片刻,朝我微笑挥手,风,撩起他米色的风衣,夕阳,打在他微曲的短发上,涂抹着这层金光,他被公车载走,我无比钟意这一帧画面,这幕无声的哑剧。夜里,我梦见回到了童年的乡村,折了片阔些的荷叶,把这份款款深情包起来,夹在日记本里,扁扁的,像是压过的相思。久久不肯睡去。
那还是个没有微信的年代,我们被此用1毛钱一条的短消息彻夜长聊,很满足信息的便捷,每一条短信都是珍宝,舍不得删除,还计划着打印成册。没有官宣,在世纪公园的垂柳下,我们甚至都已聊到了将来宝宝的名字叫“岸芷”和“汀兰”,然后彼此夸张地笑成一团。像在蜜糖里浸泡过,又涂抹了美好牌炼乳的大麻花。
人与人之间,成年人与成年之间,大抵,很难同频共振,或许此刻是同一频率,也未必以后将来一直如是。因此,对同一个事件我们接收到的信息是大相径庭的,像我这样懒散有些敏感的人,容易受惊,不易相处。且隔阂远比信任容易建立,亏得时间和空间的成全,两只受伤的刺猬,卑劣的彼此窥视对方的心尖尖上是否都站满了人。这份聒噪,今时今日看来竟如此不可思议。
凤凰花开的最妖艳的季节,你携新人步入人生新的殿堂,我远远的看着你,大背头,西装革履,穿的像个房产中介般整齐,亦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这是你之前的原话,被人推搡着派烟、敬酒,气氛使然,隔这么远我都能感受到你满脸通红,酒气冲天,当然毕竟是喜事嘛。台上台下,人前人后,从前现在,我有点迷糊,看不清你的变化多端的脸。
其实,除非你们一开始就持某种特定意识形态,否则,在正常情况下,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每一个人的伤痕都不一样。
前几天和许胖胖在绍兴饭店见面,席间,他说起你去年被单位内退了,高速公路不需要那么多人收费……目前在尝试做民宿。我想说做民宿的人应该都是有情怀的吧。
记得我们最后的联系是,你给我寄得一张打印照片,拍的是那条我送你坐车的路,你写道:“一起走过的一段路,还能继续走吗?”时隔多年,记得当时已惘然。
也许吧,有那么一天,我会选择在你家投宿,我们对坐饮酒,每一句“你好吗?”的回答都是“挺好的。”每一句“你后悔吗?”的答案都是“不后悔”。人生,十年,便能生死两茫茫,前尘往事,尘归尘,土归土,事事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