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皆苦 都须自渡
正在梦里不知为何事奋勇向前,累得气喘吁吁,闹钟自顾自地一直悠然唱歌,把我从梦里执着地拉回了现实。当初定闹铃,不敢定生猛的音乐,怕惊坏自己的老心脏,结果每天被这个悠扬的音乐从梦里拽醒也是挺残酷的事情。
费劲睁开眼,五点半了,赶紧爬起来。早上要送闺女返校,他们老师要求七点半到齐。算算时间,起床,洗脸,刷牙,收拾东西,吃饭,然后被她爹这样的二流子司机送到离家四十里的学校,时间还是不太宽裕。
我一向心平气和对俺家司机说:“一切以安全为主,尽量慢一点,大不了咱走的早一点。”这货一生爱出风头,独独在开车这件事上极为保守,不但车速相当安全,而且开了这么久车,还是无法搞清楚为啥车里一开热风就把玻璃糊得像糨糊,啥也看不清,只好不停用布去擦,车子前面的几排按钮功能始终不能了然于心。想想这货,一生所爱便是对烟酒的牌子和好坏如数家珍,烂熟于心,其他知识对于这哥来说怕就是奥数的难度吧!
准备好饭食,叫孩子起床,也是一番拉锯战。在被窝里磨叽了半个小时,还没把裤子穿好,想想她八年级以来是愈来愈皮,胆肥气壮,敢把老师的限定时间看的无所谓了。叫了她几遍,免不了气急败坏,吼了她几句,把她烦得也够呛。
后来想想还是让她按时上学最重要,只好压住嗓门作慈母状,给她打好热水洗脸刷牙。等给她收拾妥当,稳稳坐下吃饭。倒是挺能吃,吃了六个鸡蛋韭菜馅小包子,八宝粥吸溜的也畅快。
趁着闺女吃饭,忙去叫还在呼噜大睡的司机。这哥窝在被窝里睡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了,昨晚在外面吃喝玩乐到凌晨才归,却也在临睡前再次信誓旦旦保证天亮一定不赖床,准时开车送孩子。
对于他能否按时从沉睡中爬起来,我是不太抱希望,也打算喊不起来就让闺女蹭人家的车(平日里都是互相照应)。所以喊的时候我并不坚决,声音犹犹疑疑。没料到这哥起初听到喊声像吃饱躺着晒太阳的猪,哼哼了两声,立马就从床上窜起来了,看来还是把闺女的事看得比较重要。
我以为他仍像很多个早上一样不吃早饭,哪知这哥一大口吃完闺女剩的包子后嗫嚅着说:“要不,我也吃个包子吧!”本着得把司机喂饱才能干活的原则,我一路小跑到街上给哥买了四个包子一杯胡辣汤。
彼时,时间已到六点四十,闺女开始显出焦急之态。想到这孩子真是矛盾体,开始死活赖皮磨时间,如今又催得急,一点章法也没有,真是让人泄气,但是又不能发作,只好安慰不晚不晚。
等司机开车出门,我们才发觉雾霾沉沉,一路迷茫,能见度可怜到令人心惊。尤其是走到伍级桥处,因为有河,雾气更加浓厚,眼前一片模糊。我小心提醒司机慢行不要急,闺女的脸都能拧出水了,我当做看不见,只全心看前路。
像瞎子赶路一般,终于挪出了重雾区,车速稍微加快。继续在雾霭中穿梭,不断有对向的车灯直逼眼帘,刺得眼睛也看不见。自从有幸坐上私家车以来,对于这种对向顽固不会灯的司机,我和我家司机一样直想跳脚踹之而后快。
只是这样牛逼不会灯的司机数不胜数,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掰扯,只能在咬牙切齿中靠右慢行躲过去。然而还有更加牛逼的小电三轮车,如今被改装得密不透风,在路上风驰电掣。直闯红灯,不让行,不会灯,更厉害得是顽强占住快车道,哼唧哼唧前行,任凭你把喇叭摁碎,人家还是悠哉悠哉。
等你无奈只好从右边超车过去一看,原来司机并不牛逼,不是老人就是女人,裹得像粽子,车里装着孩子,也是一大早送孩子上学,若是男人在家有私家车,也许不会一大早就抢道抢行吧。估计他们已经尽力开得够快了,可是占着快车道还不看红灯乱穿梭,甚至突然乱拐弯,真得让人无奈至极,安全意识达不到,就是定时炸弹埋在身边啊。
我家这哥把喇叭摁得呱呱叫了一路,我担心司机心烦气躁影响开车,不断柔声劝慰:“哥,别生气,慢点开,不要和垃圾人一般见识!”
好不容易心惊胆战开到了学校,闺女似乎觉得反正已晚,索性下了车慢悠悠向学校走去,其实是七点三十五,比老师规定的时间晚了五分钟。有几个孩子一路狂奔跑进校门,再看看我家姑娘一步三晃。她亲爱的爹地只好小跑追上去,担心闺女生气。
我并不过去,就远远看着,心想迟到了也要学会给老师解释,要么挨罚,要么用自己的理由说服老师。到学校就是自己的主场,一切事情得靠自己解决了。
扛着闺女的包给她送到寝室,还有一包给别人捎带的东西。包里吃的穿的塞得鼓鼓囊囊,挂在肩上赘得我步履蹒跚。每次返校孩子都要求我陪着来,其实起的作用仅仅是帮她把包运进寝室,好让她直接回班。
这种矫情的要求一直持续至今,心里也渐渐当成常态了。再有五年,孩子十八岁之后,一定会离我远去。然后就是至多一学期见一面,大学毕业之后也许一年见一面。她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交往群体,有了自己的梦想之途,有了自己的情感归属,就不会再需要我。
那时我若再想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入睡只会成为奢望,她也不会再像小鹿一样紧紧贴着我,依恋我的身体,更不会像今天这般和我说一些悄悄话,在我身边撒泼打滚。
想到不久的将来就会是这样的别离,心里仅有的一点不良情绪也荡然无存。
走在寝室暖暖的楼道里,看到两位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在向宿管打听小孙女的寝室,给孙女带了厚被子要给她铺床。每个寝室外面都贴着里面同学的床铺号,姓名,劳动任务。只要记得孩子名字就能找到,果然一会儿宿管就帮他们找到孙女的寝室了,等他们给孩子铺好床铺,我刚好路过,听到老人说:“恁真好,要不是可咋找着咧!”宿管说都有名字,好找的很。
我们一起下楼,我走在后面,看到他俩相互搀扶,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慢慢下。老大爷的腿脚更不灵便,下一层台阶很很费劲,但也很稳。想着俩老人这样的腿脚,还开着三轮车冒着这么大的寒气送孙女,觉得有些难过。
他们几乎挡住了楼梯的空隙,我不敢挤,就慢慢在后面跟着一步一步下楼梯。老太太回头看见了我,赶忙说:“妮,你先走,俺俩走不快!”
俩老人挪到了楼梯边上。老太太一脸慈祥的笑意,老大爷说:“你也是学生吧?”我连忙眉开眼笑否认,飞快跑下楼去。一大早被人唤作“妮”,这真是叫人开心。
归途中,雾霭已散大半,看得清前路了。我家司机却开始了对我的控诉,说我一路不停唠叨,真是心烦。我一脸懵逼:我没唠叨啊!仔细想想,原来是路途中对他的几次劝解。可我觉得自己是柔声细语的啊,声音有那么令人烦躁吗?
这货又举一例试图让我深刻认识自己的罪行:“你看,你平常在厨房做饭,我要是一会儿让你放盐,一会儿让你加水,在那指挥你,你烦不烦?”
我心里怼他一句:我做饭时您啥时候进厨房送过关怀?不过我嘴里说的是:“哥,你说得对,我错了,以后你开车我坚决不唠叨了!”这哥才一脸通畅:“就是嘛,我开车自己操心着呢!”然后又嘚啵嘚啵说了一堆,我挂起耳朵进入屏蔽模式,开始了自己的文章构思。
回到学校,太阳已经露脸,虽然寒气依然逼人,但雾霭已经散去,又是一个晴天,冬日暖阳尤其可贵,找阳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