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春秋 第三章 文昭关

次日，天光大亮，伍子胥头戴一顶大草帽盖住了脸，肩上挑着捆柴，王明易扛着锄头戴着斗笠，二人打扮成庄户人模样向昭关走去。伍子胥对王明易说：“一会儿我们不要太靠近，保持安全距离，如果需要了解情况的话，就要看兄弟你的了。”“恩，放心吧。”经过昨晚三人攀谈和进一步的了解，王明易感觉到伍子胥对自己多了几分信任，关系又拉近了很多。走到离昭关不远处二人停了下来，找了棵大树伍子胥把柴往地上一放，假装打柴回家的路人在此休息，实则在观察昭关地形，王明易站在他前面帮他遮挡掩护。

正如东皋公所言，昭关果然险峻，两山夹一关，山峰高耸入云， 关上有不少弓箭手，为首一员大将左右巡视，关口处还张挂着两张画影图形，很多楚国士兵把守盘查，过往行人挨个比对。看这架势怕是很难蒙混过关了。“伍大哥，我先到关口打探一下，你且在此等候。” 说罢王明易向关口走去。他扛着锄头停在画像前看起来，这时他才看出来，原来这个画像画的是一个大人一个孩子，连小孩子公子胜也画了。看了几眼，王明易连连摇头，心想：“就画成这样，一点人物特点都抓不住，还不如我画的呢，就算伍子胥真到你们面前你们能认得出来么？”这时关口的楚兵说话了：“唉，我说你看够了没有，没事就躲远点。”王明易赶忙借机搭腔：“请问，这位大哥，这悬赏捉拿的要犯我要是抓到了有什么奖赏呢？”那士兵不屑地瞟了王明易一眼，“哼，就凭你？老老实实种地去吧，这金珠美玉香车美女可不是给你准备的。”王明易忙道：“是是是，我是没那个能耐抓人，我可以提供逃犯的行踪呀。”“哦，那你快说，伍子胥在哪儿？”守关士兵急切地问。 王明易支支吾吾的说：“我，我这不是还不知道呢么。再说了，要是真有消息我告诉你了到时候你把赏金领走了怎么办？要说也要找你们长官说。”一听这话那士兵不耐烦道： “哼！随便你，要有消息就找我们远越将军说去，要是没事就快走开。”王明易一转头溜达了回来，低声对伍子胥说：“关口把守的很严，对着画影图形挨个盘查，而且还有孩子的画像。听士兵称呼守关将领叫什么远越将军，你知道这个人么。”“远越将军，难道是他？”伍子胥嘟囔着。“怎么样，认识么？是熟人么？”王明易又问。伍子胥摇摇头道：“此人我早有耳闻但却没什么交情，他是楚国右司马戍边将军远越，与我父同殿称臣，但与我家素无往来。听说此人臂力过人箭术精湛，曾受我楚国第一神射手养由基将军的指点，能开几石的硬弓，是我楚国一员猛将。”一听到养由基这个名字王明易眼前一亮，心想：神箭手养由基！这人我知道，百步穿杨说的不就是他么，不过估计也是后人夸大和吹嘘没什么了不得的，也就没把远越太当回事儿。王明易挠了挠头道：“照你这么说硬闯恐怕是出不去了？”伍子胥道：“硬闯也许能出去，可是就算我带着小主人冲出昭关又能跑到哪去呢？远越肯定会紧追不舍，出了昭关不远就是大河拦路，到那时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再想办法吧。”

一路上伍子胥很沉闷一句话都没说，回到住处他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王明易见伍子胥滚油煎肠的样子想起了京剧《文昭关》里的那几句唱腔：过了一天又一天，心中好似滚油煎，腰间枉挂三尺剑，不能报却父母冤！王明易倒是踏实的很，他知道伍子胥肯定能过昭关，京剧《文昭关》 说的就是伍子胥被困昭关，后来东皋公找来一个和伍子胥很像的朋友黄甫讷假扮伍子胥引开守关将士的注意，这才使伍子胥混出关的故事，很多电视剧、电影、书籍中也有提到。王明易自信地笑着说：“伍大哥不必着急，且在这里养足精神，少则一两日多则三五日大哥必能出关，放心吧。”伍子胥一怔，将信将疑的看着王明易，不知道这位新结识的朋友哪里来的自信。王明易见伍子胥怀疑的眼神就知道他不信，随口胡诌道：“大哥有所不知，兄弟我擅长易经占卜、相面算命。依我看大哥乃富贵之相，前阵子逃亡可谓多灾多难如今当是否极泰来之时，不几日定能出关。至于日后报仇嘛，那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几天后，王明易见东皋公这边还没有什么行动，便对东皋公道：“老人家，明早您是不是要上山采药呀？我跟您去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您认识些草药备不住哪天我就能用上呢。”东皋公满口答应：“好哇好哇，我就喜欢好学上进的年轻人，那明天咱们早点进山，要不太阳一升起来可就太热了。”第二天天蒙蒙亮一老一少便上山了。一路上王明易旁敲侧击地问到：“老人家您在这隐居几年了。”东皋公一边四处找寻草药一边说：“在这儿落脚也没多久，不过一两年吧。”“哦，对了，您不是有位和伍子胥很像的朋友么？”王明易暗示着，心想：“这回老头儿该把计划全盘托出了吧。”可没想到东皋公竟一脸茫然道：“啊？我的朋友？和伍子胥像？我在这里隐居这两年除了行医看病外很少与外人来往，哪里来的朋友，更别说和伍子胥相像的朋友了。”此言一出王明易有点犯傻了。这是什么情况？这怎么和自己知道的情节不一样呢？再看看东皋公那诚恳的表情，不像是说谎。坏了，这下麻烦了，后面该怎么办？一时间王明易也没了主意。天近晌午，两人装了满满的一筐草药下山，而王明易的心却是空落落的。

快到家时远远看到有个人正在门口等候，原来这人的儿子病了，他是前来向东皋公求药的。给了些配好的草药后东皋公跟来人打听了几句昭关的情况，待打发走此人东皋公双眉紧锁一脸严肃。中午吃饭时三人围坐在一起，东皋公道：“刚才一个住在昭关附近的人过来求药，我听他说昭关守将好像得知了伍子胥来到昭关附近，现在正派出人马在昭关附近挨家挨户的搜索，估计过不了几日就要搜到这里了，伍将军可要有个准备呀。”伍子胥嚼着食物的嘴停了下来，双眉紧皱额头青筋暴起，道：“他们这是要斩尽杀绝呀！大不了我与他们以死相拼硬闯昭关！”他看了一眼一旁的王明易，见王明易默不作声若有所思，便道：“你们放心，我绝不会连累你们的。”东皋公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恩公能想个万全之策安全出关。”

整个一个下午王明易噤若寒蝉一句话也不说，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直到晚上。夜深人静，王明易在床上如“烙饼”般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一想到伍子胥听自己说保证能出关时眼中闪出的一丝希望，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思来想去王明易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不知不觉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旁边屋子里突然传来“铛”的一声响，接着是一阵男人沉闷的呜咽声。王明易抄起衣服跑了出去，声音是从伍子胥的屋子里传来的，这时东皋公也披着衣服从屋里出来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东皋公冲着王明易努了努嘴，两个人推门进了屋。一进来见洗脸的木盆打翻在地，伍子胥背对着他们抱头掩面失声痛哭，那个公子胜小小年纪吓得不知所措，抱着被子依偎在墙角里。王明易忙问：“伍大哥，怎么了？”伍子胥缓缓转过身来，顿时王明易和东皋公都是一惊。本来伍子胥比王明易年纪稍长也不过三十几岁，可就这几天功夫竟然面容憔悴两鬓斑白，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听说过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头的故事，今日亲眼所见还真够吓人的。只见伍子胥两眼发直，喃喃道：“我竟变得如此老朽，这叫我如何报仇！如何报仇！”说罢扑通一声昏倒在地。东皋公见状连忙上前扶起伍子胥，三根手指搭了搭他的脉，随后又是掐人中又是在他前胸后背好一顿捶打。过不多时见伍子胥微微转醒东皋公这才松了口气，一捋胡子对伍子胥道：“恩公，您的脉象雄壮有力身体并无大碍，这头发斑白是忧愁焦虑过度所致，不妨事的，以后多加调养不难恢复。”一听此言伍子胥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些。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看来也只是未到伤心时。王明易怎忍心见英雄落难龙困浅滩，便对伍子胥道：“伍大哥不必焦虑，我已经有了出关良策，只要听我安排包你出关。”“真的么！”伍子胥激动地握着王明易的手转悲为喜。王明易接着说：“根据那天我们观察到的情况来看硬闯风险太大，根本行不通，不如我们来个调虎离山。我看我和伍大哥身量差不多，就由我乔装改扮成你的模样去吸引韦越，在关前造成混乱局面，咱们给他来一招瞒天过海。若冲出昭关我便向东南方向跑，随后子胥兄可趁乱出关取道东北走水路直奔吴国。”伍子胥闻言面有难色道：“此计虽妙可是明易兄弟这样做你太危险了，不妥不妥。”王明易心想：行，在这时候还能想着我的安危，算我没看错人。于是便说：“伍大哥不必担心，只要计划周详没什么危险，放心吧。”王明易暗想：“要说跑我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短跑学校拿过奖，长跑跑过马拉松。”转身又对东皋公说：“老人家，麻烦您这两天在昭关外的河边找找有没有船只，提前准备好一支小船接应。”然后王明易又给二人讲起了具体的细节：“这里面有个问题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主要就是我能不能顺利杀出昭关，如果顺利出关一切计划继续，如果不能顺利杀出关去我会甩掉追兵回来和两位会合，那时咱们再从长计议。还有就是我能不能成功吸引韦越的注意，也就是能不能调虎离山，这步非常关键。我想韦越既然是楚国名将又是在这么重要的关口镇守想必不是泛泛之辈，想让他轻易相信我就是伍子胥怕不那么简单。子胥兄你有没有什么能证明你身份的信物么？�”伍子胥想了想解下腰间的佩剑对王明易道：“这把剑唤作七星龙渊剑，是铸剑大师欧冶子的杰作，当年先王在位时把他赐予我父，我父亲又把他传给了我兄长，后来父兄被调回郢都，临行前我兄长将它留给了我，这是我家传的一口宝剑世人皆知，此剑切金断玉刻木如腐，今日我就把他赠与兄弟，若能出关来日搬师伐楚为我伍家报仇，必不忘二位的大恩！”王明易一摆手道：“伍大哥严重了，这是你家传之物我岂能夺人之美，我只是暂且借来一用，待事成后必会物归原主。至于大恩更不必提，在下敬重你的为人愿意结交你这个朋友。”王明易想了想接着又说到：“城门口张挂着子胥兄和公子胜的画影图形，所以伍大哥与孩子最好分开出关以免遭疑，我看就让孩子和老人家扮成爷孙俩吧。”东皋公连连点头道：“对，这样比较稳妥。”伍子胥又问：“那出关以后兄弟你如何脱困呢？”王明易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到：“二位大可放心，我自有办法。哦对了，别忘了准备一些干粮和饮水，出了昭关离吴境还有段距离呢。”一番安排之后伍子胥对王明易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他发现这个青年人有胆识、头脑清晰心思缜密，能结交到这样的朋友伍子胥也甚感欣喜。

商议已定，三人分头准备，又耽误了两日终于一切就绪准备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