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悲喜交加◎每一天

梦里悲喜交加◎每一天

隔了两天，终于又梦上了。

竟梦见了我要结婚。我们一行人经过老家不常走的那条路，我乍然看见一位小学男同学，他正站在自家大门口，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我。

当年他的学习成绩很差，家境又不好，父亲生病早亡，母亲再嫁，仿佛所有的灾难都集中在他身上了。他唯一的妹妹嫁给了同村人，也是我们同班同学，两家仅仅隔了十来米远。两姐妹成家后各自忙碌，因为村里人的闲言碎语，搅得亲兄妹如仇敌一般。记得以前清明上坟，在山头也见过他两三次，那双混沌的眼睛里射出的光显得麻木又迟钝，比上学时更甚。他从山腰往上攀爬，后面跟着他的夫人，一样的灰暗，一样的茫然，就仿佛阴天里被风沙掩盖的树林，被动地抖动着叶子，浑身晦涩不清，我只看了那一眼，他也局促地退回目光，仿佛不敢触碰去往另一片天空的门扉，彼此隔着一小段距离，沉默铸成了一堵透明的却又无法跨越的墙。从来，我跟他之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此刻他像一根木桩立在门口，依然是那种没有焦点的目光，脸色黝黑，木讷而呆滞。其实，在乡村小学，这样境况的同学并不少。姐姐好朋友的弟弟，也是我同学，有几次我偶然从山边绕过，沿着那条小溪，我在一排别墅边缓缓走着，举目望向小时候人们“蹚”过蛳螺的河，意外撞见河对岸一双眼睛，发出散淡的并不清晰的光，他定定地看着，不知是在感叹命运的无常，还是只在打量我这个忽然出现的陌生又熟悉的身影。猝然间撬开三十多年前小学时的纯真时光，显得惊诧又突兀。毕竟，与他的交集也只有小学六年，这六年，被那时农村中无所不在的淳朴笼罩，再次遇见，更厚重的岁月如锈迹斑斑的铁衣盖在彼此身上，除了目光里残存的欲言又止的亲切，泛在一种从未走近又被年月生生隔离的隔阂中，其余的，尽是猜测和询问织就的静默。要是在路上碰到，顶多用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问候来抹平这道鸿沟：“哦，你是***吧？”只需要一个简单应答：“是啊。”再跟上同样的回应：“那你是***吧。”然后匆匆而过。仿佛是一个接头暗号，冲破几十年光阴的重重封锁，从一道狭窄的缝隙里挤过来，密集地凝结，岩石般赫然砸出一道坑，泛着亮光，那些彼此不曾出口的信息，其实早已由父母辈辗转传递。那些确凿的大事被云淡风轻的话语裹挟着，失去了最初的能量，历经时间的磨砺，曾经带给他们的苦难早已沉降在黝黑的皮肤深处，化作无言的沉默。没有了安慰和鼓励的必需，失去了时间鲜活的属性，当下的安静却徒然滋生了一股强大的势能，载着彼此，冲向各自的轨道。

我记得梦中的我的担忧实实在在：化妆事宜未提前预定，而时间已是十点多，中午十一点三十分就要开始婚宴，难道素颜穿梭于婚礼之中？有朋友在边上帮衬：“有家店说，两次一千两百元。”我心想，好贵，要么自己来？我向琴同学借眉笔，她递给我崭新的一支，外形酷似小学生的铅笔，上面所印刻的字清晰可见：中华绘图铅笔。她交给我的备用笔芯，足足有一大盒，我却不小心手一松，笔芯全倒了，我只得一根根收拾。很快处理完毕，接下来，我又开始担忧婚鞋，一看，脚上正穿着九成新的大红色凉鞋，觉得挺不错，稍稍放了心。

后来，梦境直接切换到了旅游。初中的李老师带领同学们去旅游，中途老师还特意拍了好多同学的合影，其中有两张是某同学的靓照，不幸的是，在旅游途中发生意外，她遇难了。为此，李老师特意写了证明，以及关于此次意外的情况说明，整个过程中，他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一点儿悲伤、后悔都没有。

梦里悲喜交加，实在太荒谬，不知因何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