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球（上）

插画师Jan Siemen作品

王小发现自己有超能力。

他发现自己的时间比别人多了那么一点点，别人的时钟都是六十秒，而自己每次都要数到六十一秒的时候，他的时钟分针才会向前。

他觉得这很了不起，他每天都可以比别人多活那么二十几分钟。

于是他做了二十四个气球，他打算把他这辈子多余的所有时间全部存进这些气球里面。也许会有人说，这他妈根本不可能，时间又不是安全套，还能存着用？

真的可以。

时间是环形的。就像是无数个大大的环乱七八糟地套在一个只比他们小那么一丢丢的柱子上。所以当王小的时间比别人多了之后，环就松了，而松了的时间会像气球漏气一般涌进需要他们的地方。

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些时间，如果你用一个比地球的周长长那么一米的环套住地球，会有多大的富裕空间吗——比地球宽了将近三十厘米的一道缝，甚至可以放下两三只猫供人吸食——时间也是一样的道理。

于是他做了二十四个气球。

第一个气球是蓝色的：王小在某个清晨打开了气球的气嘴，蓝色的膨胀的近乎透明的气球逐渐干瘪，肉眼不可见的时间从气嘴涌出，像一条没有颜色的彩虹，环绕着王小。

王小想了想，觉得自己还需要一个手机，这样他就可以记下他用这些时间做了什么。

他想当一个恶棍，就像蝙蝠侠里的小丑一样，在混乱的火焰里找到存在的香气。

于是他在路边捡到了一部记满了乱码的手机。他在第十七个备忘录那里写下：当一个疯子。

王小找不到任何可以做的坏事，他觉得自己仿佛在一个纯粹的白色的时空里游荡，像是一个幽灵。王小在街上晃了十几个钟头，这中间他想过让自己的气球重新膨胀起来，他想像从前一样，坐在洒满了夕阳的桌子前头停止自己的思考，让自己的大脑再度变得空空如也，这样，他就在也不会痛苦，再也不会觉得涨得慌了。

王小看到了自己的希望，他在街上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他悄悄地走过去，轻轻地抓住女人的衣角，慢慢地撩起它。

这样，就算是一个出色的流氓了。王小满意地思忖着。

正待他想要换一个角度欣赏自己的杰作时，他突然发现，眼前的女子平坦的腹部上杂乱的遍布着紫黑色的伤痕，就像是洁白的雪地上被拖拉机犁过一般，有一道腰上的伤痕甚至还溢着机油。王小仔细地端详着女子的面庞，在厚厚粉底的遮掩下一两道细细的刀疤跃入空中，欢快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王小觉得自己受到了挑战，他不能容忍这个世界上有比他还邪恶的存在，他觉得自己应该找到这个女人的家，看看她究竟遭遇了什么，究竟是什么才能这样子的残害一个人，他需要好好学习一下。

王小很快就找到了女人的家，在一个环境清幽的山庄里，门口的保安正和蔼地对着行将出门的业主打着招呼，边上就是一丛丛正在盛开的梅花，粉色仿佛铺满了整个天空，一条条曲折的小径向前延伸，不断地分叉，自由地组成一幅幅优雅的地图，点缀在地图中央的是一座荷花池，绿油油的荷叶衬托着小径边上零星分布的几座端庄的美人，猩红的枫叶飘落在她们的屋顶上仿佛一杯幽香的美酒。

王小绕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了女子的住所，那是一座客栈，两层的小楼拨出了一多半作为招呼客人的地方，女主人的房间可怜的蜷缩在二楼的一个小角落，很显然，她是一个人住的。

王小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漩涡，他仿佛想错了什么，可是他分明察觉到这座客栈就是那女子的斗兽场，他也的确在房间里看到了血迹，但他无比确定这里并不存在第二个人能对她践行令王小惊诧不已的暴力行为。

“嗝”

王小听到了一声包含着忧郁与无奈的油腻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