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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棣之花.命舛.棠棣[下]》

2020-08-12  本文已影响0人  蕤花遗令

《棠棣之花.棠棣篇[下]》

[阅读需知:本文世界观架空,请勿带入。禁止白嫖。]​

文/素国花令

前情提要:

我的父母在科研所的爆炸中离世,秦约的病症也显露发作,而我费尽心思,处心积虑的得到了父亲放在般阳当铺的东西。

父亲葬礼之后,谷梦霏突然约我见面坐坐,说是查到了很重要的事…

正文​/

咖啡馆中,安静的可以听见钟表走字声,谷梦霏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也不催,捧着那杯奶茶喝了一口。

确实很甜,甜得有些腻人。

​谷梦霏开口说道:“外界有人猜测,樘花症是投放到棠棣城的,我调查到的线索显示,确实如此。只是,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是,学究会?”​我考虑了一下,咬了咬唇,“小师妹跟我说过,我们夜探科研所那晚,学究会没有批准樘花症的治疗,而且一直在拒绝拨款。”

“学究会确实有很大问题,但是具体的,还是一个组织。”​谷梦霏用手指轻轻扣动桌面,“因为学究会的分会会长,疑似是那个组织的人,就是他,一直在投否决票。哦对了,邰秋凛一会儿就来。”

​谷梦霏大致跟我说了一说,听完之后只觉得糟心得很。

这个组织名叫“X7鸦寂”,无论是背景还是其他,都一片空白,甚至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分布以及据点。

他们的人能混进学究会,爬到会长的位置,真的是难得的一件事。

他说的那个学究会分会会长,复姓东方,单名一个翼字,他是个什么人我不太清楚,没有跟他打过交道,但是父亲常常因为拨款的事跟他有联系。

他好像年纪也不太大,谷梦霏那边的信息网查出来的资料,也非常干净,履历都顺风顺水。

谷梦霏是个很好奇的人,越不知道的事,她就越想知道,可我深怕这件事危险系数过高,不太想她一个小丫头掺合。

可人家苏糖没开口,我也就什么都没说。

下午三点,​邰秋凛到了,他戴着黑色耳机,鸭舌帽,推门走进来时,手里抱着一台电脑。

“韩医生。”​邰秋凛坐了下来,“我老板让我跟你来跟你谈谈。”

我抬了抬下巴:“你说。”​

“X7鸦寂,是一个神秘组织,我老板一直在追查他们的下落。东方翼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老板需要你,跟他碰一碰面,哪怕有一点线索,也请告诉我们。”​

谷梦霏问道:“樘花症到底是怎么回事?”​

“棠棣城已经被放弃,X7鸦寂选择棠棣城做为实验地点,目的,是为了扰乱钦克萨做准备。”​邰秋凛的手指在手提电脑的键盘上点了点,“他们那帮人,没有底线,没有道德,老板已经追查了很久了。”

我攥紧了杯子:“你的意思是,X7鸦寂,用我们整座城的人当试验品?”​

“你可以这么理解。”​邰秋凛合上电脑,“一个星期之后,如果樘花症还没有得到解决,我想,你该知道后果。”

谷梦霏一把抓住邰秋凛:“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根据线报,如果这个病症得不到解决,上面,会派人将整个棠棣城,以及樘花症的患者,全部摧毁。公告很快就会发布,就今晚,我老板会带人来这里,到时候,没有染病的人会安排撤离。”​邰秋凛站起身,“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具体怎么做,还是要看你。”

我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一个星期的时间,不够。”​

“我会试着帮你争取时间。”​

因为怕感染,所以整个城都摧毁?钦克萨的上头,是脑瓜子出现问题了吗?

……

我浑浑噩噩的走回去,脑子里一片空白,最短一个星期,​我要拿出一个樘花症的确切治疗方法并且实施成功,可我们的已知信息太少了。

刚进院子,我就撞到了唐欢,他脸色好了许多,在我眼前晃了晃手:“韩束哥?你怎么看?魂不守舍的。”​

“…通知今晚会下来,你自己到时候看吧,我要回实验室了。”​

​我哥在实验室,他在翻父亲的手稿,眉头皱得死死的,我进来都没察觉。

“哥,怎么了?”​

他捏着资料翻看着:“这些资料太简略了,我有些看不明白。”​

“是的,父亲送出来的资料,一大半只有参与过的人员才看得懂。”​我走过去坐下,拿起一叠资料翻看起来,“大部分文档都在科研所里,已经被摧毁了。哥,我需要知道棠棣的公用井在哪儿,你就帮我查查这个吧。”

“你查公用井干什么?”​我哥捏了捏眉心,“我这就去查,小束,你…注意身体。”

当晚,棠棣城上空,响起了​播报,这播报回响在长空,久久不散,更像是一道催命符,在我的心头炸开。

“钦克萨总城颁布公告,请各位前往南门A号据点进行核测,无樘花症病症者可即刻转移并进行为期一个星期的监测。重复——钦克萨总城…”​

这一天的到来,打了个我措手不及,可我除了拼了命的检查资料,将我记住的一切复合到父亲的资料上,别无他法。

​三月二十五,一夜时间,棠棣城几乎人去楼空,除了大部分病人,以及不愿意抛弃自己家的人还留在这里,整个棠棣城都有些死气沉沉。

聚集在我的实验室的人,就那么几个熟人,谷梦霏,秦约,我哥哥,​梁檬黎以及唐欢。

​苏糖已经被谷梦霏赶走,作为以湛副队长的池月清忙得焦头烂额,邰秋凛,不知去向。

我将一个U盘递给谷梦霏,开口说道:“这里的东西非常重要,带出去,一定要把它带出去。”​

谷梦霏攥了攥手,说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唐欢皱着眉说道:“我会跟谷记者一起离开,唐家说话还算有分量,我会帮你争取时间。”​

唐欢的话似乎是提醒了她,她气馁的垂下了肩膀,接过了那个U盘:“你交代的事,我一定会办到,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韩大,打起精神来。”​

我点了点头,​当天,谷梦霏和唐欢就已经离开了。

我哥将地图递给我:“这是棠棣的公用井位置,总共有三个。”​

公用井,指的是流向全城的水源点,​棠棣只有三个,我需要找到病原体的发源点,进行采样排查。

梁檬黎凑过来看了看,说道:“这样,我回医院看看还有没有人留守,雨哥你去采集样本,师兄你就好好休息,这样才有精力研究病情啊。”​

我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们注意安全。”

​秦约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等他们两个离开之后,他才开口:“你怎么不离开?”

“我…我弟弟在这儿,我怎么会走?”​我扯了扯唇角,“我不会离开这儿,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一直留在这儿。出去看看晒晒太阳吗?”

秦约点点头:“嗯,好。”

我带了一壶水,提了两个凳子,生怕他咳嗽,一院的花因为长期没有打理,有些杂乱,我便拿着修枝的剪子细细整理。

秦约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那一刻,我竟然希望时间就此停留,岁月静好。

“学弟,好雅兴。”

我手上一顿,微微转头:“你来干什么?”

​“学弟就这么不想见我?”翟凌微微一笑,“你看,你费了那么大的劲,又有什么用呢?”

秦约站起身,缓步走到我身边:​“棠棣城现在跟空城没有区别,你说,我要是在这儿…”

他抬手做了个抹脖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在问今天吃什么。

翟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但随即,便开口讽刺:“你父母死了以后,怎么就变得这么没脑子了?你们是觉得我会什么也没准备的来这儿吗?”​

​“翟凌,做人丢了良心,就跟畜生没区别了。”我面无表情的开口,“我父母待你也不薄吧?”

“你懂什么?”​翟凌嗤笑一声,“古往今来,哪个实验研究没死过人?我只不过是在做其他人都做的事,是治病救人的事儿。至于韩教授,他们死活不同意还百般阻拦刁难,既然如此,我就让他们再也没办法妨碍我。”

​秦约上前一步就要动手,翟凌抬手起枪对准了他的额头,我忙拉住秦约退后,挡在他面前。

我不允许任何人,拿枪指着他。

“有本事冲我来,动一个病人算什么?”​我冷笑一声,“治病救人?您还真给自己脸上贴金,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的人生还没开始。”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大义凛然,韩束,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了?”​翟凌轻蔑的一笑,“你连自己父母都救不了,你救得了谁啊?”

“见他妈鬼的救世主,老子不稀罕。”​我遏制着满腔怒火,“你有本事就开枪打死我。”

“你死了,我会少很多乐趣的。七天后炸城,我希望你,还能像现在这样“从容不迫”。”​

翟凌退后几步,转身离开,他离开的一刹那,跟随着他的人也纷纷离去,那是一队装备齐全的小队,都是生面孔,应该不是棠棣本城的人。

​我转身看着秦约,确认他安然无恙方才松了口气。

秦约皱了皱眉:“如果你不拦着我,我可以解决他的。”

​“我不希望你冒险。”我强撑着笑容转移话题,“对了,你见过你父母了吗?他们人怎么样?”

“很好,妹妹也很可爱。”​秦约捧着我的脸,“束哥,你想哭就哭吧,别笑了,太难看了。”

我握住他的手,微微摇了摇头:“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打理好花草,已经临近中午,我靠着秦约休息,脑子里空空落落。

秦约压抑着咳嗽,偶尔咳那么一两声儿,又小心翼翼地揽着我的肩膀。

天地同幕,这孩子的肩膀,让我出奇的觉得安心。

中午时分,梁檬黎和我哥还没回来,虽然这间房也有实验器材,却全然比不上城冀内部。

我做完饭,胡乱吃了几口,收拾完之后就直奔实验室,秦约​自然而然的跟在我身后,默不作声。

我翻看着资料,一边速书记录着自己记住的东西:“你怎么离开了医院之后,就变得安静了不少?”​

“养父母喜欢拿我出气,藤条都不知道抽断了多少。也想过死,可又不甘心。他们不会将那自私自利的爱分赠给我。所以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度过,也就格外的不喜欢那里,医院这地方,让我十分没有安全感。”​秦约顿了顿,“有你在,我才觉得安心。”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我已经将资料看完,收录在一边。

哥哥急匆匆的跑进来,说道:“采样拿回来了,这个检测我来负责。”​

“好。”​我低着头查看剩下的一些散碎资料,“时间不多,我们尽量速战速决。”

“束哥。”​秦约拍了拍我的肩膀,“休息一下吧?”

我摆了摆手:“啊没事,我不累。”​

散碎资料相关的,有一部分是关于“M计划”​的,大体是讲述一种,利用类似壁虎之类,可以细胞再生的动物进行的实验计划。

​这个计划本来只是大部分研究所的实验设想,可万万没想到,翟凌居然将这个实验变为了现实。

​秦约凑过来看了一眼,说道:“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到底是多少?”

“人跟动物不一样,细胞融合,很容易出现排斥反应。”​我揉了揉太阳穴,“可行性,根本没有。”

​“束哥,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希望,你离开这里。”秦约坐到我身边,“我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

​三月二十七日,已经过去两日了,梁檬黎还没回来,我不免担心,却也无心顾及。

知道档案内容的医生很多,可能记住的少之又少,毕竟迄今为止,樘花症患者总数,有城里总人数的三分之一那么多。我尽量还原了部分数据,方便我哥介入。

“韩医生,你是不是又忙起来没完没了,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啊。”​

我抬起头,有些傻了眼,小护士长抱着一本蓝皮夹,歪头笑着。

我叹了口气:“你怎么还没走?”​

“不仅我没走,大家都没有撤离。”​小护士长眨了眨眼,“纪蛰院长和你都没离开,我们自然不会离开。”

我一时不知该感动还是该无奈了,纪蛰,是我母亲的哥哥,我的舅舅,城冀的院长。

我本以为为了大局,他怎么也会带人撤离,可没想到,他这么任性的留了下来。想也是梁檬黎告诉他我没离开,他才没走的,我这舅舅,最疼我跟我哥了。

现在的问题是,水源没有任何问题,我们找不到病源,很难做出相对应措。​

我的伤不仅没好,还有逐步严重的情况,但我除了往前走,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距离炸城,还有五天时间,我与梁檬黎开始了远程通讯。

它不具备传染性,但是一定要有接触性的传染源,水源没有问题,棠棣的空气就更不可能了,大家同用,可却只有小部分人出现了问题,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秦约最近身体状态奇差,不过遏制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并非治本之法,用多了到底也不好。

人陷入睡眠时,樘花症也会进入休眠期,我便开了些不伤身体的药,让秦约多睡会。

我们也是时间不多,只能出此下策。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梁檬黎,她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是这些人去过什么共同的地方?”​

“棠棣城每年一度的盛典?这几年没什么人去凑热闹,烟花也偶尔有人燃放,所以可不可能是在这个时候?”​我搓了搓指尖,“哥,麻烦你跑一趟。”

​哥哥点了点头,穿好防护去走一趟,梁檬黎就笑:“雨哥都让你当成跑腿的了,他年纪大了,别折腾他。”

​“说正经的,那天,我也去了。”我沉默了一下,“但是我的身体很正常。”

“这边检测着病人状态,重症大概有一半人数,目前死亡率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梁檬黎沉吟片刻,“等雨哥那边的消息吧,会不会是你有什么与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我苦笑一声:“我就一普通人,哪来的不一样?”

梁檬黎陷入了沉默,而我这边,接到了一通电话,我知会了一声,暂时关闭远程通讯的麦,接通了电话。​

“韩束。”​

那是一个陌生号码,对面那人的声音我没听过,他声音低哑,语气干脆利落,能听得出具是肯定与自信。

我迟疑了一下,回道:“我是。”​

“免贵姓陆,是邰秋凛的老板。”​他不疾不徐,“拖延时间失败了,东方翼这边阻拦很严重,毕竟,他是学究会的分会会长,我再有本事,也干涉不到。唐谷两家一直在抗议反对,可效果甚微,韩束,你时间不多了。”

学究会有个非常恶心的规定,但凡大小会议,都需要会长副会长参与,而只要有一个人不同意,都不会过审查。

也就是说,东方翼拥有决定性的一票否决权,他绝对是我们每次失利的绊脚石。

​“我知道,陆老板。”我比任何人都烦躁,可又必须要保持绝对的冷静,“您不会只是想提醒我这些吧?”

陆老板又说道:“查过水源了吧。他们不可能那么做,这件事,只可能是小范围秘密进行。”​

​他确实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能想到这儿。

​我应了声儿是,说道:“我已经让我这边的人去排查了,陆老板,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如果你知道传播源,也有接触且没事的话,或许,你会有办法。”​陆老板顿了顿,“不过那是下策中的下下策,我不希望你用。人活一世,总要为自己而活,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你的证据我收到了,但是仅凭这些还不够用。”

他那边​切断了通讯,我低下头,蓦然一笑,突然就觉得这辈子好像从来没为自己活过,我喜欢机车,可妈妈觉得那太危险了,我就放弃了机车。

他们从来没有要求我一定要学医,可我还是觉得我应该为了学医的父母学医。

人活在世,诸多无奈,能随心所欲者有之却少之又少。

可是我又深切地明白着,只有自身弱小时,才会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从我放弃我喜欢的东西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放弃了我自己。​

这就像我那天去拿父亲的资料,越过那座断桥的时候,我已经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无路可退了。

​三月二十六日,我哥找到了关于樘花症传播的办法,东西藏在烟花里,检测之后发现,那根本就不是空气传播的东西,而是一种肉眼可查的微粒状的虫子。

​当然,这个肉眼可查,仅存在于光线充足的情况下,很不巧的是,每年棠棣盛典,都赶上一个阴云天气,所以中招是必然发生的。

​我偷偷收集了一点那种虫子,发现我的血液有灭掉这种虫子的能力。

这大概就是陆老板所说的,下策中的下下策了吧。

我觉得陆老板是个很睿智的人,他真的很聪明。

我将资料递交给梁檬黎和我哥,由他们在城冀院内进一步检测。

秦约的胸口确实有一个微不可闻的红点痕迹,大部分患者也都有这一特点,也就是说,樘花症患者体内病毒体的特征,​并非是像花一般的细胞体,而是虫卵。

我有些脊背发凉,一个人体内都是虫子,光想想我就觉得不太好。

​距今为止,还有五天时间不到了。

我开始筹备一切事宜,包括我自己的后事,我做好了死的准备,并且义无反顾。

我按照陆老板的电话,重新拨通了回去,挂上了耳机,我以为怎么着也得有几分波折,可没想到,那边接通很快,是邰秋凛的声音,他的声音太有辨识度了。

“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请务必告知陆老板,已经找到了治疗方案。”​

邰秋凛沉默了一下:“你确定了吗?”​

“我不愿意拖累小约,他还年轻,日子还长,还有大好的未来。”​我坐下来,将针头插在手臂血管里,“他得往前走,我就留下来看着他走就行了。”

​一个人的血液总量约占体重的7%-8%,一个正常成年人血液量约为4200毫升-4800毫升。

一般献血的话,最安全献血量是200毫升,最多不超过400毫升,间隔不得少于6个月。

我时间不多,已经容不得我再管那么多,具体方案,我已经打好邮件留了下来,在最后一天,会发送给梁檬黎与我哥哥,由他们进行即可。

邰秋凛说道:“老板派遣了无人机,在无人机的观察下,我们发现了一件事。”

他好像有些犹豫,其实说来他在我这儿的印象还算十分明确,就冲他能在科研所陷阱中招时的反应,就说明他是个非常果断睿智的人。

能让他犹豫的事,我姑且想不到。

我说道:“你说。”

“以湛不同意炸成,队长秦约,已经发布指令,他说…”邰秋凛深吸口气,“谁敢炸成,他就带着人拼命。无论是千军之师,还是万军铁骑,他都要守护棠棣城到最后一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他在像所有人宣战。”我看着血管里的血汩汩而出,闭了闭眼睛,“你觉得动机是什么呢?”

我一直在实验室,都关注不到秦约的动向,可我不是傻子,隐隐能知道他的目的。

“他想保全你,这是一场绝境。唐谷两家无法捍卫时间,他明白,你一定想救人,所以才会带着城冀留守。”邰秋凛顿了顿,“他在拿命,给你博取最后的时间。”

“我跟小约不同,他想救的,是剩下的所有人,因为他是以湛之师的队长。我虽然是医生,是韩家培养的医生,可我拼了命想救的,只有一个人而已。”我轻轻笑了笑,“棠棣城千年基业又如何?我的父母已经死了,这座城没了我的家人,没了秦约,这就是座空城。”

我挂断了电话,因为​血液输出超过安全线,脑子已经出现了缺氧状况,我无法再与其进行沟通,便停了下来。

一般失血过多的人,脸上血色尽褪,皮肤失去光泽,身体也会很虚弱,我估算着用血量,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够。

患病的人不在少数,仅仅凭我一己之力,我又能救多少人?

​……

三月二十九日,因为严重的头晕,我已经无法自主站立,偷空去看了秦约,他已经不在房间了。

​小护士长一直是我的得力助手,她扶着我说道:“韩医生,你都弄成这样了,要不,我们还是回医院吧?”

“我不走,小约找不到我,要着急了。”​我淡淡的笑,“他去哪儿了?我想去看看。”

小护士长拗不过我,扶着我下楼,坐上了车。

她坐在驾驶座上,递给我一包糖:“呐,吃点糖。”​

“谢谢。”​我颔首道谢,“三月三十一,我要出去一趟,你把我准备好的东西,给医院送过去。”

小护士长张了张嘴巴,​点了点头,发动了车子。

车子行驶了一段时间,我昏昏欲睡,迷糊之间,小护士长摇醒我,我才清醒过来,车子停在了一个隐秘角落,在懂我的事情上,小护士长从来都深得我心。

我远远看着,那个人穿着以湛队长的队服,他从来不是孤军奋战,他身后,是他的以湛之师,是棠棣城愿意留守的人。

可以预见,此时放弃了棠棣城的那群人,秦约不会允许他们再留下来。

趋利避害,贪生怕死,从来都是人的本能,到这个时代,没有战争,没有困沌,这日子太安逸了。

安逸到大部分人忘记了侠肝义胆,忘记了曾经一咏而唱的赤子之心。

透过人群,我看到秦约坐在椅子上,他的副手池月清,替他打着伞,那天的阳光并不够耀眼,可那一幕就在我心里刻成了永恒。

他们就站在棠棣的城界处,代表着棠棣城的城旗飒飒飞扬。

秦约拿着扩音器,高声喊道:“棠棣城守卫军,以湛之师队长秦约在此,谁若是图谋不轨,意图踏入我城半步,就别怪我等不客气。”

东方翼站了出来,开口说道:“秦约,你这是罔顾军令!”

秦约咳了咳,低低一笑:“棠棣城城主,临阵脱逃,不要也罢。从此之后棠棣没有城主,不归属于钦克萨,以湛便是守护棠棣城的命师之队。既无上级,何来命令?东方翼,你可别他娘的忘了,是钦克萨抛弃了棠棣。”

我嘴角微扬,心情愉悦,哪怕他自己一直在说,无心救人,可在以湛那么多年,身先士卒,救人于水火的信念已经植入骨髓,不可抹灭。

小护士长有些担忧:“韩医生…他这样做,会不会出事…”

“我哥护着他,纪家护着他,唐家也会护着他,他的保命牌足够多了。”我微微一笑,“这孩子想什么,我太知道了。”

​“可是你想的,就一定是那孩子想要的吗?”小护士长攥紧了方向盘,“这样想,就太自以为是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那孩子太苦了,我不想让他苦下去了。”

那是我放在心尖儿尖儿上的人,是我韩束放弃了未来爱的人,他值得。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态崩盘了呢?我开始幻想的,那不被任何人熟知的死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是秦约查出病的那年,或许是母亲死在我眼前的那一刻,或许是我看到已经身残,却还在坚定不移叫我撤退的父亲的那一秒。

​人世总是不留情面,我想。

我闭了闭眼睛,说道:“回吧,还有事要做。”​

“韩医生,你有没有想过,哪怕你放干了自己,也救不了他们呢?”​小护士长发动车子,抿了抿唇,“你觉得,搭上自己,值得吗?”

“我是医生,我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我从兜里摸出那张身份卡,抬手给她看,“你看,城冀全科医生,韩束。”

我明白我现在说的话有多大义凛然,就知道我自己​心里有多唾弃自己,我根本就没有那么高远的志向,甚至连最基本的职业道德都没有。

从秦约成为病人那一刻开始,我想救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可我无法释然,也无法原谅,那个害死那么多人的刽子手,那个害死我父母的凶手。

棠棣的天阴了下来,春天第一场雨终于不约而至,兜头而下的倾盆大雨,如同泼墨一般,我有些浑浑噩噩。

三月三十日,大雨下了整整一天,傍晚,我托小护士长将保存完好的血浆送达城冀,一个人离开了棠棣城。

以一针非常伤身的试剂为代价。

我应该休息,应该躺在病床上看着瓢泼大雨拍窗而去,可我在联系谷梦霏时,得到了消息。

东方翼与翟凌,将第一时间撤离​棠棣城界外,去往昏城。

我刻意联络陆老板那边,接线的依旧是邰秋凛,他说我送出去的资料虽然都很有用,但是并不足够。

钦克萨的上级很明确的表达,不接受​模棱两可的文件证据。

科研所的守卫队都是翟凌的人,他们不可能作证,而方奇娅与豆子都不具备作证年龄。

这意味着,我父亲拼命送出来的东西,就是个笑话。

我不得不花费巨大代价离开,在城外与唐欢接头后,我们连夜赶车,势必在东方翼与翟凌之前,赶到昏城。

几日不见,唐欢倒是沉稳了不少,​他似乎很忙碌,眼底乌青,下巴上都有了胡茬,形容憔悴。

唐欢一边开车一边问道:“他们第一批撤离将在三月三十一日凌晨抵达,时间很赶,我尽量加快车程,路上都已经打点好了。韩束哥,你身体受得了吗?”​

​我沉默了一下,说道:“当然。”

“你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如果你想除掉东方翼,大可不必自己动手。”​

我笑而不语,侧头看着飞速倒退风景,模糊在雨中,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信心了,在失去一切之后。

路上,我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挂着耳机接通之后,那声音,我很熟悉。

“韩束,你可真够可怜的啊。”​是翟凌,“那天我见你的时候,看到了你的那位“小朋友”,哦,现在应该说,他是棠棣城的守护者,秦约秦队长。你知道吗?我一眼就看出来,他什么问题也没有。”

我抿了抿唇:“离间计,对我没用。”​

“诶,看在你是我学弟份儿上,我就告诉你实情好了。”​翟凌轻轻一笑,“你难道就没发现吗?你从来没有亲自为他做过检查,因为你出手,他一定会穿帮。他苦心竭力伪造自己染病,甚至买通了所有人,在你的办公室对面,住了三年,也骗了你三年,谁都知道真相,唯独你不知道。”

我压低声音说道:“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论医术,你的造诣不比我差,尽管你每天同樘花症患者打交道,那又如何呢?你,可比我差了太多太多了。”​翟凌笑得格外恶趣味,“我真想看看你的表情,可惜没有机会了。他啊,本来是想挖出真相,可我真没想到,你跟他那么久的交情,他都是在骗你的啊,你原来也没那么重要。”

“翟凌,你知道吗?我跟你不一样,他跟你也不一样。你是个卑劣,肮脏,恶心的蛀虫,他却不是。不,我错了,你连跟他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我认识他十多年,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评判他是个什么人。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哪怕他在某件事上骗了我,也没关系,因为我信他,我知道他想要什么,这就够了。”​

“韩家的二少爷,喜欢上一个男人,你说这个消息散出去,你们韩家,还能不能混下去?”

“我觉得你应该自己考虑一下后果,韩家是白手起家,桃李满天下,你大可以试一试,与钦克萨无数权威做对的后果,你未必承受得起。”

“你韩家有人保,你的秦队长呢?韩束,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相信童话故事?”翟凌轻笑着,我似乎能看到他脸上的嘲讽,“人是很现实的,你父亲活着的时候,韩家是顶流,别人巴着你护着你,你父亲已死,你跟你哥,什么也不是。”

“翟凌!”我加重了语气,“你可别忘了,我和我哥是韩家的人,我们只要有一个人还活着,韩家就不会覆灭。”

​“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电话挂断,我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过肺,差点儿喷出一口血。

这个秘密,我绝对不会让他活着说出去。他没有时间做这样的准备,在他开口之前,我一定要让他闭嘴。

我攥紧了手心,理智渐渐回归,我的脑子愈发清醒。

我不认,我不认我做错了,不认我在选择跟随秦约这件事上是错的,我也不认我放弃前程换来的​一切是错的。

​唐欢看了我一眼,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尽快赶到昏城。”

路上我强撑着吃了点补血的东西,​唐欢带来的东西齐全,我将一切准备好,只等着抵达昏城。

三月三十一日晚上十点整,​我们终于抵达了昏城机场,我带着东西,辞别了唐欢。

他抿着唇,最后只说了一句:“二爷,活着回来,如果你不能活着来见我,我会带着唐家的兄弟们接您回家。”​

“闭嘴吧,盼我死呢?”​我扬了扬拳头,拉紧了背带,“快滚。”

机场旁边,有一个咖啡厅还没关门,我将狙击枪放在琴盒里,进去吃了点东西。

​我不太爱吃糖,卡布奇诺太甜也不喜欢喝,但是秦约好像很爱吃糖来着,我喜欢纯咖,越苦越喜欢,可每次他都要给我加上好多糖。

​这一次,我特立独行的点了很多甜点,坐在角落默默的塞进嘴里。

彼时店里只剩下我和一对母女,气氛很安静,是我喜欢的那种岁月静好。

小女孩年纪不大,说话奶声奶气:“妈妈,那个叔叔好奇怪呀,他为什么哭了?”​

我摸了摸脸,擦到了点点水渍,抽了张纸巾擦干净了,压低了鸭舌帽往嘴里塞东西。

“可能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吧。”​临桌的母女说着话,那年轻女子指了指窗外,​“可能叔叔也不喜欢下雨天。”

“可是囡囡很喜欢雨天呀。”​小女孩儿抓紧了裙摆,“为什么叔叔会不喜欢呢?”

“囡囡,听妈妈说,你可以自己喜欢一样东西,但是你不可以希望别人跟你喜欢的都一样,明白了吗?”​小女孩点了点头,年轻妈妈才笑着擦去她脸上的糕点,“囡囡为什么喜欢雨天啊?”

“因为下雨之后,可能会有彩虹啊。”​

下雨之后,会有彩虹吗?

后来,门铃响了一下,我抬起头,进店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他脸上带着疲倦,见店里还有我,便冲我微微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我回以一笑。

他衣服被雨水打湿了一点点,发丝滴着雨滴,轻笑道:“对不起啊,我来晚了,公司那边临时有事。”

“没关系。”年轻妈妈温柔一笑,“囡囡,爸爸来了哦。”

小女孩从糕点上回过神,转过身子,看到男人时跳了下来,穿着花裙子转了一圈:“爸爸你看,这是妈妈新买的小裙子。”

男人走过来,把小女孩搂进怀里,摸了摸头发:“真好看,囡囡想爸爸没有。”

小女孩重重点了点头,这一家子怎么看怎么安宁幸福,他们一起离开,父亲抱着女孩儿,打着雨伞微微倾斜,打湿了肩膀也无知无觉。

我竟然,觉得有些羡慕。

我有退出这件风险事件的时间,可我打心里,居然一点也没想过退出。

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跟着付了账起身离开。

那把枪防水,是唯一一把能打出两发连发的狙击枪,但是打空之后,装填子弹需要七秒。

如果我的准头好,​两次机会就够了,如果没有,那针试剂也足够我最后爆发一切潜能,再打出两枪。

准备好一切,戴好夜视镜之后,我便等在了出机口不远。

​三…二…一…

我压了压帽檐,抬起枪,架在肩膀上,借着夜视镜,开出了第一枪,随后,是毫无预兆的第二枪。​

都打中了,但是我还是不放心。

​“有袭击者!九点钟方向!开枪!”

枪响的那一刻,震耳欲聋,我无知无觉地预测着机会,想到了最好的打算和最坏的打算。

没有时间再装填子弹,或者,我还能抢在我断气之前打出最后两枪,这已经是极限了。

迎接我的,是胸腔上的疼痛。

接下来的疼痛,遍布全身,我嘴角渗下温热,​强撑着最后的力气,填装子弹,上膛,抬枪,瞄准。

我的所有身体机能似乎临近崩溃,生存的意念亦是轰然坍塌,大脑最后的指令交给了双眼与手指。

扣动扳机,我在夜视镜里看到,那两枪稳稳的打中两人的头部,便一下子脱了力,​枪顶地面的那一刻,我的膝盖跪在雨地中,以枪支撑着。

血顺着我的嘴角滴落,恍惚间能看到雨水被染红些许。

我勉强抬头,逆着光,有人影持枪而来,我嘴里吐出口血,​染上了雨迹,视线渐渐模糊起来,我觉得我可能要死了。

“谁他妈要你们开枪的?!”​

那是我所熟悉又不熟悉的声音,​我听过一次,是在电话里。那是陆老板,他大概气过了头,嗓子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嘶哑。

“韩医生,你撑住,我立刻带你去医院。”​

意识模糊之前,那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邰秋凛。

……

我又回到了大学,那是我第一次带朋友回家,父母和哥哥都很高兴,因为那个时候的我脾气暴躁也古怪,没什么朋友。

秦约那时候是我独一无二的朋友,他一副很乖的样子,所以我父母很开心。

就连一直不苟言笑的父亲,那一天也笑得开怀,​步入中年之后,从不喝酒的他甚至多喝了两杯。

恍惚间,我似乎听到了母亲那时候跟秦约挪愉我:“小束以前很喜欢听童话故事,因为结局都是很美好的。”

那我选择的,是否也是一个好结局呢?

像是因为信号不良,导致杂音贯耳,我什么也听不见了,那画面,像是失音失真一般。

一把大火开始燃烧,从一角开始蔓延,我怔怔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一幅和谐的画,被烧成了灰。

四周变得黑暗,寂静,像是被困在一个四方盒子里,我有意识,但是动弹不得,甚至大脑都无法传递信息。

我脑子一片空白,​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池月清的声音响起:“秦队,东方翼和翟凌死了。陆老板说,这件事他会给韩医生摆了。”​

​“我知道了,束哥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

​“…有一封邮件。”池月清的声音停了停,“韩医生说,除了他哥,你是唯一一个能决定他生死,未来的人。如果有一天,他戴着氧气罩躺在床上,除了他哥哥,唯一能做决断,是否需要拔除氧气的人,是你。韩医生还说,秦队你做出的选择,就是他的选择。”

我在黑暗里沉默,​听着秦约闷哭出声,很想抬起手摸摸他的头发,告诉他别哭了。

他啊,哭一会就会打嗝的,被池月清看到,不知道又要笑他多久了。

那压抑的哭声撞击着我的心,刺目的白光,穿透了黑暗,耳边的声音变成了母亲最喜欢跟我讲的故事。

“勇士披荆斩棘,拯救了大家,从此,王国过上了幸福安逸的生活…”​

我仰头去看那束从裂缝穿过的光,隐约看到了我的父母,母亲穿着白色的长裙,向我伸手。

“小束,来爸爸妈妈这儿,快来。”​

我似乎遗忘了什么,低下头时,看到的是一身染红,千疮百孔的衣服。

“秦…约…好好…活下去…”​

那是我耳边最后的声音,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传达出去,可能我这辈子,也不会有知道的可能了。​

……

今年春天,棠棣的春花,到底会不会如约盛开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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