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家川,我该拿什么留下你?
文/陈子陌
站在山上望村庄人们常说:陇中苦脊甲天下。足见陇中土地之贫瘠,环境之恶劣,生活之艰辛。然而,并非陇中的每一块土地都是贫瘠的,陇中大地也有一些良田沃野,只是受地形影响,连片面积小,相对分散罢了。
故乡的曲家川,便是父老乡亲心目中为数不多的良田沃野。
曲家川方圆几公里,地形平坦,宽广开阔,土壤肥沃,灌溉方便。几乎村子里的每家每户在这儿都有块地,几辈人在这片黄土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又一年,靠精耕细作这片地维持着生计。
村庄沿河谷地形呈条带状分布。曲家川位于村子的西边,与村庄隔沟而望;它的南面是断崖,那崖壁裸露出的黄土,想必有千百年甚至上万年之久了。崖下是条蜿蜒曲折的河流,日夜奔流不息;曲家川的西面是一条水沟,只是水沟与河流的落差大了点;北面隔着一条石子路便是陇海线上的火车道,火车道两边早已被水泥围栏围起来了。曾经的曲家川,北面还只是一道土丘,后来土丘被平整了,便看起来更加开阔了。
曲家川的东边是村庄在故乡,曲家川是我最喜欢去的地方。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斗转星移,寒来暑往,曲家川的四季如诗如画,烙印在我的记忆里,萦绕在我的梦中。
冰消雪融,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春播的日子到了。田野里,清脆响亮的鞭笞声、农夫严厉又悠长的吆喝声、老犁咯吱咯吱的作响声交织在一起,犹如一曲田园交响乐。放眼望去,遍野尽是慢悠悠的老黄牛和忙碌的父老乡亲。一年之计在于春,农民的忙碌是从春播时节开始的,曲家川的热闹便也是从春天开始的。
绿树成荫、蝉声阵阵。蓝天下,绿油油的麦子在田间沐浴着阳光,轻盈的柴胡花在风中摇摆,玉米秆你追我赶地长个子,蜂蝶在田间翩翩起舞……曲家川的夏天很静谧,让我想投入整个田野的怀抱。似乎每年夏天的雨水比较充沛,你看那对面的山也变得格外的绿了。
曲家川,我该拿什么留下你?天高云淡,大雁南归。曲家川的麦子黄了,风吹麦浪,沉甸甸的麦穗压倒了麦秆;胡麻也熟了,金黄的颗粒显得格外诱人;时而,有野鸡受惊腾飞而起,拼命飞向远处;也时而,有野兔窜出田边又窜进田野……曲家川又热闹起来了。
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家家户户的男女老少都忙碌在曲家川的田野里,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曲家川给辛勤劳动的人们馈赠了丰硕的收获,滋养着这片土地上的生命,我们都敬畏着她。
有谚语道: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当第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曲家川,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人们都叹:瑞雪兆丰年!
曲家川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除了要耕耘曲家川的几亩肥沃之地,还要兼顾经营其他的几亩薄地。其实,谁都明白,光靠曲家川的几亩地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是远远不够的。
人们可以习惯当地十年九旱的环境,却无法向靠天吃饭的日子低头。于是,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放弃了种地维生,选择外出打工,一年在家的日子扳着指头都能数来。村庄里留下来的人呢?能下地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时过境迁,山上的荒地渐渐多了,曲家川的荒地也渐渐变多了,曾经春耕秋收的忙碌景象也随之消失了,野鸡野兔也不见了……
终于有一天,在土地流转政策的导向下,曲家川被征收走了,有个创业公司要在这里建蔬菜大棚。因为土地补贴的事,村民和该公司闹起了矛盾,后来矛盾也不了了之。
虽然,村民拿到了微薄的补贴,有了家庭收入,生活会因此有所改善。而我们祖祖辈辈却永远失去了美丽的曲家川这片沃土!我们再也看不到慢悠悠的老黄牛和架子车了;再也听不到那清脆的鞭笞声和悠长的吆喝声了;再也看不到风吹麦浪和野鸡野兔了……
土地在流失,人们在逃离,我们也在淡忘。故乡留下的还会有什么?有父母,有记忆,也有人生存在的最纯粹意义,我们始于故乡,也将终于故乡。往后余生,我们的子孙后代有谁还会去曲家川种地呢?又有谁还会记得曲家川的模样?
曲家川,我该拿什么把你挽留?
夕阳西下·曲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