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 梦回蓝蓝的天
十年一过,晋北的天其实是越来越蓝了,纵目即是。
翻出过去的记录,感慨彼时纵然天不甚蓝,人却依然有着澄澈的胸怀。
明媚,可以是身外风景,更可以是内心世界。
过去梦回蓝蓝的天。
今日天蓝了,人却失去仰望的兴致。(20190708)
旧文 梦回蓝蓝的天梦回蓝蓝的天
——2008年
清早,送儿子去学校的路上,孩子叹息道,烟雾弥漫,天也是黑的……
我说,那你就好好学习,长大后离开这里,到一个好地方去生活吧……
环境越来越差了。
到目前为止,今年冬天只下了一场雪,很小的雪。后来有过一个早晨,刚出门的我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微粒,开始以为是煤尘,发现是雪粒后,我有一点点欣喜,暗暗地希望着。然而老天却未成大器,没有下出一场雪。
大院的地面是黑黑的一层,也会从门窗的缝隙闯进屋来,于是窗台也浮着黑沫儿,好像是刻意打磨出来。有时候人在路上走着,煤尘落在了恰当处,你无意中揉一下眼睛,完全有可能形成一道眼影……
昨天下午女友M来家闲聊,谈起近期的旧街拆迁。她在国外生活的姐姐,还有在外地生活的小姨嘱咐他们夫妻一定要赶在拆迁前把老房子的角角落落拍下来……走得很远的人似乎比我们这些没有走远的人更加怀念故土。
我和M还有另三个女友是从小学一直交往到了现在。旧街是我们儿时记忆的重要部分。星期天或者节假日,曲里拐弯的巷道留下过我们深深浅浅的脚印,穿过热闹的大杂院,我们频繁地出入同学家。炕上的红油布在太阳照射下熠熠生辉,角落的一只小白铁簸箕盛着瓜子皮。柜顶上立在花瓶中的鸡毛掸子五颜六色,经过猪油细细擦拭的炉子早已通体黑亮,纤尘不染,可以放一只馍去烘烤……
现在偶尔在街上遇到女友的父母,看到他们都有了萎缩的趋势,眼光中夹杂着岁月的风尘,步履迟钝,就像走在一个难以醒来的梦里。你问候他们时,就像不小心把一个酣睡的老人从梦中惊醒了,他们的脸上会闪过一丝诧异和茫然,笑容和客套就像生锈的未曾启动的瓶盖,虽然用力却久久难开。总是要同记忆中那个精明强干的壮年形象做对比,眼前这一头触目惊心的稀疏白发让人陡然间生出酸楚。
父辈,曾经为我们经营过多么清亮的日子啊。
那个从童年便和你相挽着走来的人,常常有着类似兄弟姐妹般的情谊。过去生活的点点滴滴也沉睡在她们的记忆里。有时候一个业已忘却的情节会被她不经意地说起,令你倍感惊奇。童年的伙伴见证了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一段光阴。冬天走在小街上,太冷的时候,便折入路旁低矮的店铺,里面巨大的火炉散发出温暖的光芒,烤热了我们的手脚。一抬头,大卷小卷的布匹跃入眼帘,花色各异,觉得它们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就是为了让我们百看不厌。还有种种生活用品,小零食等。我们都记得有一种非常好吃的蜜枣,它的枣核是椭圆形,上面有一道莫明其妙的纵向缝隙,用手摸一摸那条皱褶,给人一种奇妙的满足……
有一天我陪早已退休的母亲去原单位填表,我们糊里糊涂走过了泰安门,依然往东去,一路上是拆迁之中的满目凄凉。感觉到走得不太对,电话联系后才明白已经走过了,再往回走。东关的街道已经拆得七零八落,如果再往下去,就到了我们生活了十年之久的旧院了。而旧院留给我的自然有着更多的回味……
有一次在单位附近的小店闲坐,一个中年女人在和女店主你一句我一句打嘴仗。笑声喧哗中,那个女人给了我一种似曾相识感,很像来自儿时的一个身影,一张面容。有一天我在大风中急急赶路去学校接儿子,突然嗅到一丝清洌的气流,觉得那一丝风就像来自幼年的冬天,干净的冬天。就在那样的冬夜,我们曾经早早地被大人叫醒,打着呵欠,迷迷糊糊,夹着一小捆柴去教室生炉子。如水的月光把行走的人投向墙壁、路旁,我常会被自己头巾的影子吓上一跳……
那时的冬天很冷,那时的天空却格外蓝。(20080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