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意大利米兰

第一次去到遥远的欧洲，以为那是另一个世界。

那儿的太阳和福州的一样大吗？ 那里的天也是蓝色的吗？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把这些问题偷偷藏进了心里。

这是女孩第一次出省，第一次坐飞机和第一次出国。

女孩心里有好多好多的幻想，她想着可以去火山看看，她还想看看雪，长这么大她还没堆过雪人呢。

临走前一天的晚上，女孩从朋友家里道别回来就美美地睡了，而她的妈妈却失眠了。这位40岁的只有小学文化的妇女想着钱是缝在内裤里好呢，还是套在袜子里好呢，这笔钱是母女二人唯一的财产。

坐飞机这事儿对于这位农村妇女来说可是从没想过的，去欧洲生活在她小时候看来这可是出人头地，扬眉吐气的事情。本以为当梦想照进现实的时候她会笑得合不拢嘴，可没想到这几天她却更加焦虑了。妇女到处找人问“你知道怎么坐飞机吗？”，问了一圈，大家都没坐过，还好妇女的侄女儿在中国移动工作，有点文化，帮她查了下坐飞机的流程。

妇女不识字，就找来了女孩，让女孩读给她听，然后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先领登机牌，行李托运，安检，找登机口，排队登机，领登机牌，托运，再安检，再排队，再登机，领登机牌，托运行李。。。。。。”

第二天早早地她们在一群亲戚都去陪同下来到了福州机场，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她们就领登机牌，托运行李，安检，找登机口，候机，登机。

上了飞机坐定位置了，听到客舱广播说要系安全带，她们慌了手脚，她们连汽车安全带都没系过呢，试了几次都没摆弄清楚，还好旁边的一位先生帮了她们。

十年后，在女孩的脑海里，那天坐在她和母亲旁边的是一位穿着绿t-shirt，休闲裤的体态偏壮中年先生，样貌不记得了，但女孩觉得像是影帝刘青云，先生上了飞机后，手里的小背包轻轻地搭在座位旁，又放了一杯热茶在前面，坐定后打开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又连忙拧上了盖子，滚烫而浓烈的茶香释放出来，又戛然收住。小女孩在此后很久的时间里都认为这是商务人士的标配。

这对母女中午十一点就下飞机了，可是她们飞欧洲的航班是凌晨一点，这是妇女有意为之。她们刚找到位置放下背包，妇女就跑了好几个值机柜台，和不同的人反复确认了领登机牌的时间，这才坐下来了。没过一会儿，她又叫小女孩去确认下领登机牌的值机窗口的位置，妇女认为要先找到窗口才行，然后就在目标值机窗口附近找了个能看到窗口的位置，这下妇女才是稍稍放下了心。

在这等待的十一个小时里，窗外起起落落的飞机在她们看来就像演电影一样，她们感觉这个世界好精彩，好神奇。除了看飞机，女孩还喜欢在航站楼里走来走去，绕圈圈，回来后就迫不及待地和妈妈说这里有那么那么那么大，窗口有那么那么多。女孩心里高兴，她觉得这里就是游乐场，虽然她没去过，妇女听了连连点头，可是她却一步不肯离开自己的座位，只是偶尔累了就起来站会儿。

她们这次自己带了食物，期间女孩只从商店里买过一桶泡面。

天也渐渐暗了下来，到了领登机牌的时间，排在她们前面的是位年轻女士，女士前面是几个外国人，年轻女士用外语向那几位外国人问了些问题，这一幕被女孩和妇女看在了眼里。女孩暗暗羡慕这位姐姐能和外国人交流，她想以后自己也要成为姐姐这样的人。而妇女则和年轻女士交谈了起来，向女士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担忧和顾虑，年轻女士一边和妇女详细说着情况，一边也承诺下了飞机遇到什么问题她可以提供帮助，这让妇女总算能够真正地舒了口气。

领登机牌，安检，找登机口。

凌晨了，周围也安静了下来，经过早上的繁忙和喧闹后，女孩只觉得现在安静地出奇，登机口的电视里放的是江苏卫视的《一站到底》。她们还没到自己的登机口，但女孩想坐下来看一会儿，妇女同意了。

女孩记得她和妈妈在福州租的是一个小房间，只够摆下一张床，前边放个电视。妈妈喜欢晚上关着灯小声地看电视，妈妈常看情感类栏目《人间》，她有时也一起看。常常，当她转过头看着妈妈的时候，这位妇女早已深陷别人的故事当中，泪流满面。

妈妈不知道的是，女孩其实也早已不能自己，内心已波澜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