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你的心情好了吗？
人们内心深处的某些记忆，虽然已经年久，但仍然完好的封存。
“城市生活中,你曾失去什么拥有是什么,城市生活中,总会有些挫折,你要学习默默承受。忙忙碌碌中,你我一样过活,努力不放松... ”
在秋的心中，就是永远也抹不去这首歌，在某些时候，这首歌就会自己从她的心底跳出来，一遍一遍的播放着，秋的心也会短时间失去平衡，一种属于那个时候的悸动和熟悉就会紧紧将秋围绕，秋的思绪，也会不由自主的被带回到三十年前。
01
那年秋和小五都是十六岁，正在学校旁边的一家小面馆里吃肉丝面，肉丝细的当筷子夹起来几乎都要断掉，录音机里就在播放着这首歌曲，小店的灯光很暗，外面路灯柔和的黄光就趁机就撒满屋子里面。
秋和小五认真的吃面，比起食堂没有油水的白菜和土豆，有荤腥的面条是难得的改善生活。这时，小店布帘后面厨房里传来低低的对话。
“现在的学生，真是不像话，这么小就搞对象，肯定考不上大学。”另一个声音也传过来：“看样子这两个是来补习的，都补习了还不好好学习，真是对不起爹妈。”
声音一字不漏的传到了秋和小五的耳朵里，两个人对视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又低下头，把面条吃完，面条汤喝的一滴都不剩。
今天是周六，在一百多人的高中补习大教室里看了一天的书，头都大了，秋和小五就出来吃面条，每周一次的改善生活。
02
秋和小五一起长大，家乡在中国北方的一个小镇，他们小学初中时就在一个学校，高中时又在一个班级。小镇的教学水平不高，学生们也把精力都放在玩得开心上面。第一年高考，校方非常感谢一个在山东上高中回来的学生，他考上了一所普通高等院校，让学校的高考升学率没有为零。
学生们四散选择出路，秋和小五都坚定的选择了复读，家里人都花了大力气托人才让他们有了到大地方复读的机会，因为分数太低，学校觉得复读成功率也很低，开始时是坚持不收的，后来拗不过人情才勉强收下。
秋的父母是下放没有再回城的大学生，在小镇里是属于高学问的，很受人尊重，秋的爸爸当时已经是小镇的掌权人之一。小五的爸爸妈妈都是文化不高的人，爸爸脾气很大，孩子犯错了常常是棍棒教育，妈妈是则一个性格温和的家庭妇女。小五的复读其中秋的爸爸也帮了忙。
03
秋和小五因为一起第一次离开家，一起到了陌生的地方，自然而然的就走近了。
第一天中午在学校食堂吃放，秋就傻了，看见大家在窗口前挤来挤去，她不知所措。小五来到她的身边，拿起她的饭盒进入了抢饭的行列，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饭菜就在秋的面前。小五说，以后你的饭我负责打了，下课你先在食堂占个吃饭的位置就行了，秋感动的快哭了。
那个年代里，男生女生走得太近是要遭到议论和非议的，但秋觉得没什么，她是一个在男女感情上很迟钝的女孩子。初三时有一个男生在一张纸上写了满满的一篇她的名字，同学们都沸沸扬扬的议论，可秋觉得练字怎么只写几个字，还建议那男生应该练古诗，最后是大家都觉得没意思再说什么了。
做为对小五帮助打饭的谢意，秋送给小五几个学习的大笔记本。过几天，小五的家人捎来鸡蛋酱，小五就请秋一起分享，顺理成章，下一次秋家捎来的肉炒咸菜也是和小五一起吃，两个人把鸡蛋酱和肉炒咸菜拌在大碴子粥里吃的时候，幸福的不得了，觉得是最好吃的美味了，两个人的脸上都是满足的笑容。
04
补习的生活非常的压抑，简陋的住处，极其差的伙食，面对的是早自习，一白天满满的课，晚自习，厚厚的试卷，在老师反复告诫大家考不上大学就没有前途的激昂的讲话声中，伴随着一次次摸底考试分数高高低低的忧伤和喜悦中，一天天的向高考靠近。
秋和小五都很庆幸能在这样艰难的日子里遇到彼此，秋欣赏和佩服小五的聪明和才能，小五喜欢秋的阳光和善良。
下课时秋和小五相伴回到学校附近的宿舍，路上聊一些在学习上遇到的问题，小五数理化学得很好，秋遇到难题，小五就会耐心详细的在纸上一步一步的给秋讲解。秋在语文和政治上有优势，秋会把自己写作文和背东西的诀窍毫无保留的告诉小五。
周末学习累了的时候，两个人就一起出去跑步，有时也一起画画，或者到小城热闹的地方逛一逛。每一次遇到对方考试成绩不好低落的时候，就会给对方买一个两毛五的有笑脸的雪人雪糕，边晃动着雪人的笑脸边打气鼓励对方。
在这段日子里，不好的时候都会变成开心的笑，看到小五秋的心里就会增加学习的信心，看见秋阳光的笑容，小五就觉得一切都很美好，艰苦的补习生活和所遇到的困难在彼此的陪伴下都成为记忆中最美丽的篇章。
05
家人也听说了他们走得很近，可又感觉孩子们在一起是个伴，能够互相照顾也就不说什么了，但做父母的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
结果是好的，高考成绩下来了，小吃店里的人的预言没有成真，小五和秋都上了本科线，秋被医科大学入取，小五被工业大学入取，学校在同一个城市里。
双方的父母的心终于放下来了，甚至还希望孩子们就这样好下去，知根知底多好啊。
秋和小五一起又到了一个更大的城市，看到了更多的人，也见到了更多以前不知道的事。但是，事情的反展往往和人们事先预想的不一样。
慢慢两个人的很多想法发生了不同，秋希望好好学习，以后平平淡淡做一个好医生，所以对秋来说，大学就是另一所学习的学校而已，学习和锻炼身体就是秋的生活。小五认为大学是开始锻炼自己，出人头地的开始，很快小五在学生会暂露头脚，又积极入党，对权力的欲望开始显示出来。
秋觉得小五变了，那个平和耐心单纯可以一起玩的小五不见了，小五觉得秋太没有理想和抱负，不是能和自己一起走下去的人。
06
渐渐的，两个人的联系越来越少，大学二年级时周末偶尔还到对方学校的食堂吃吃饭，到了三年级，就渐渐断了联系。放寒暑假回家的时候，也都是礼貌的到对方家里走动走动。
秋的日子还是波澜不惊，上课学习，参加了学校的排球队，过一个单纯的学生生活。听老乡说小五在三年级的时候就已经是全系的学生会主席了，还入了党，已经成为学校里的名人。
小五大学毕业非常顺利的留在了上学的城市里，开始了继续出人头地的工作历程。秋第五年实习的医院就在小五单位的旁边，正巧一天从医院回学校秋遇到了小五，小五正和女朋友一起从对面走过来。
快两年没有见到小五了，秋看着对面略显老成的小五，和他旁边的女朋友，一时有一点恍惚，她印象中充满活力的小五已经不见了。小五问秋毕业的打算，秋说她要去北京郊区的一家医院。
小五理解不了秋，省医院可以留下，为什么要去北京郊区呢，在他心里秋就是一个缺乏思想不现实的人。秋没有解释太多，因为他看到了小五眼中尽量掩饰的那一丝同情和怜悯。
07
一别又是十年。秋在四年前就已经到了北京一家自己向往的知名三甲医院工作，已经成为科室的骨干力量，家庭生活也很幸福，有了一个儿子，除了工作和照顾家里，秋的生活依旧是学习和锻炼身体，很平静。
这期间，断断续续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了一些小五的消息，本来当了办公室主任两年马上要提处长了，忽然间单位重组没了位置。后来就去考了律师，在律师事务所工作，给秋的感觉变动挺多的。
一天下午，秋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一个久违又熟悉的声音传来了：“我是小五，我来北京了。”等真正看到小五的时候，秋几乎认不出来了，昔日矫健的远动健将像吹了气，整个人圆滚滚的。小五也看出了秋的惊讶，解释说喝酒应酬多，又不运动，就成了这个样子。
小五也惊诧于秋和上学的时候没什么改变，依旧灵活苗条的身材，还是那么平和和安静，没有一丝急躁，这时的小五忽然间有一些迷惑，也许他从来没有真正的懂过秋，如果说一个中国顶尖医院的优秀医生没有理想和抱负，那怎么可能呢？
秋对于小五的出现非常的高兴，经过了这么多年，安定下来的秋更加懂得了珍惜，她常常会想，如果没有遇到小五，她是否能在艰苦的补习生活中坚持下来，没有小五在数理化上的辅导，她能否考上大学，对于小五更多的是感恩，有一种亲情的东西。
一顿饭后，小五又匆匆的走了。临走时小五说秋当年来北京是对的，大的地方才有更多的机会施展才华，他也正准备去上海工作，已经联系得差不多了。秋对小五的能力深信不疑，果然三个月后，秋得知小五已经在上海工作了，接着，小五的爱人和小五的父母也去了上海，一家人团聚，秋很为小五高兴。
08
又是五年过去了，小五好像失踪了一样，没有消息。因为小五的父母也已经离开了家乡，秋回老家时也没有小五的消息。
一个冬天的傍晚，北京下了很大的雪，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秋正在和儿子在楼下堆雪人，电话响了起来，电话那边小五的声音有些沙哑和难过。小五问秋：“你觉得人生重要的是什么？”秋想了想，说：“是心情吧，大部分时间心情好对于我就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小五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说：“谈心情对我真的是很奢侈，我从来没有好的心情，我每天想的做的都是为了站到更高的位置，得到更大的权力，我在公司做全国总监，凡是我管的部门的人因为我的严格和给的任务重都恨我，媳妇因为我经常出差和应酬不在家快要和我离婚，孩子和我也很陌生。”
“可是，我不这样，我怎么能一步步到今天的位置，家里有大的房子住，媳妇有好的车开。”小五接着说。“秋，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你看似无所求，却得到了更多，你像我的一面镜子，看到我丑陋的一面。”
秋静静的听着，小五像一个孩子一样，说了很多很多。最后秋说：“多陪陪家人，最后能陪伴你给你温暖的只有你的家人。”
秋理解小五，从小不太富裕的家庭环境和父亲粗暴的教育方式，使小五的内心很自卑，他渴望拥有权力来保护和证明自己。秋真的希望家人的温暖能让小五放松和自信起来。
又是五年过去了，秋和小五都已经是不惑之年了，五年间小五又没了消息，秋知道这是小五不想联系大家。只是当这首《城市节奏》的歌曲在心底跳出来的时候，秋不禁想起那个洒满柔和黄色灯光的小吃店，想起那个聪明有才气和自己一起吃面条的男孩子。
小五，你的心情好了吗？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