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我的前任!
珠江边,夕阳的黄晕撒在水面,跃动着粼粼波光,夜游的轮船缓缓起航,江上行人来来往往,一不小心,自己就会被湮没在这本该宁静却已十分喧哗的一江秋水之上。
…
“嗨,好久不见!“
“恩,好久不见!“
和小洛分开整整半年后的首次见面,我们以这般陌生的熟悉语态跟对方打了招呼。
此刻,和小洛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男生,我的好朋友,华杰。
(一)
华杰是我的高中死党,隶属我们神秘组织的元老级人物。前些天晚上,大家久违的在群里聚齐了人聊天。毕业一年多来,我们8个人好像都很忙,忙工作,忙拍拖、忙各式各样的梦想。但我知道,我并不十分忙碌,只是,一个人的空闲多数时候只能成全一个人的自言自语,而我并不能做到这般全然不在意。
群内,大家都聊到了高中时期的很多人、很多事。小胖还时不时晒出一些以前中学时代的稚嫩相片,最后,大家你来我往,把自己近期的喜闻乐见和伤春悲秋都分享了一遍。如果可以,好想像以前一样,大家一起放学回家,假期一起旅行,一起去某个人家里通宵,一起做现在再也没有机会做的事。
华杰要数组织里我最好的伙伴了,我们有太多相似的地方,爱踢球,爱网游,爱翘课,爱耍小聪明,当初组织的成立,就是我们俩极力促成的,所以当华杰分享他近期动态的时候,我听得格外认真。
他喜欢一个女生喜欢了7年,他一直在等,最近,他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顿时,群里似有默契的静止了一段时间,短暂的几分钟内,大家都私信了我。
“华杰说的是谁,你应该知道吧?“聊天窗口最先弹出了齐浩的信息。
“知道,我会祝福他们!“我轻描淡写地回应。
接着是俊辉。
“兄弟,不管你和小洛怎么样,你好歹在群里表明你的立场吧!“
“立场,呵呵!我还有资格谈立场吗?“
…
终于,聊天窗口终于亮起了我等待良久的图标,那是华杰一直未换过的哆啦A梦头像。
”子行,我喜欢小洛,一直都很喜欢她,我想和她在一起,你会怪我吗?“
“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我为什么要怪你!“打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是有那么一丝不甘心。
“谢谢你,兄弟,我会好好对她的!“
“她是个好女孩,好好珍惜!“【微笑】
最后,还是我打破了群里的沉静。
“华杰这么好的男人,去哪里找对吧?兄弟们都支持你!“像俊辉说的,我还是表明了自己鲜明的立场。
“是的,我们都支持你!“
…
我们就是这么有默契,像以前一样,清楚彼此的厌恶和喜好,熟悉彼此的家人,一起哭一起闹,从不落下任何一个。
“我说子行,你什么时候过来深圳混啊?我们7个就等你了。”小胖一直是会活跃气氛的那个人,这话题一说开,我就知道,我又要被大家围攻了。
“是啊!广州那地方你待不腻吗?”
“无亲无故,在广州有什么意思!“
“赶紧过来,哥们罩你!“
…
华杰也不忘跟帖:“看大家多关心你,如果可以,就过来吧,大家平时也容易聚!“
”兄弟们的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也忘记这是第几次敷衍大家了。
时间不从来不会等人,更没有时光倒流这个东西,我们都在一天天长大,一天天老去,直到生命终将谢幕演出。
第二天,华杰跟我说今天来广州,约在珠江边见面!我自然是答应的,不管是什么事,我找不到一个拒绝的理由,我也没必要拒绝,不是吗?我这样告诉自己。
秋天的黄昏,比其他季节更令人压抑。据说,20%的正常人在秋天会有轻度的抑郁症,更有超过35%的抑郁症患者选择在秋冬季节结束自己的生命。
(二)
半年的时间,小洛改变了很多。扎起了马尾,染红了乌发,涂抹了淡妆,显得更成熟。
”子行,我和小洛今天来广州逛逛,顺便见下你!“华杰还是没有变,待人亲切,自然。
”恩。你们、、都去哪儿玩了?“
”上午去了长隆,后来小洛有点头晕,就去星巴克坐了一下午。”
小洛有轻微的贫血,稍微玩开了就会犯头晕,这是我一直都知道的事。
此时的小洛,双手正搭着江边的堤栏,静静地看着江水。夕阳的柔光映衬在她的身上,这个画面依稀熟悉,我还是在旁边看着她,却早已不是陪着她的那个人了。
有那么一刻,我差点就忘了我是个外人,还是理智最终让我保持了清醒。
”那个,我请你们吃饭吧,好久没来广州,当为你们接风!“我赶忙把视线转回到华杰这边。
”这顿饭你肯定是要请的,不过不急,今天过来,是想为我自己,也为小洛和你有个清楚的结束和开始。我去前边走走,你们好好聊聊!”
”别啊兄弟,我今天主要是见你的,你都没跟我说小洛会来的。”我试图用滑稽的语气掩盖我早已知道的结果和此时的错乱思维。
”是我错好了吧!等你过去深圳,就可以天天见到我啦。”拍拍我的肩膀,华杰沿着江边径直走去。
焦急的步伐,那个背影,好像,他也变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个和我一起闯祸挨骂的坏学生了。
秋天快接近尾声了,黑夜来得越来越早,前一秒还是血色艳阳,这一刻江边就已经亮起了霓虹灯。
我朝着小洛的方向慢慢的走过去,还没走近,小洛突然回过头来对我喊了一句:叶子行,好久不见!你好吗?”
途经的路人用诧异的眼光打量着我眼前这个熟悉的女子,同样打量着此时有点麻木的我。
我走近了几步,直到和小洛的距离不足以经过任何一个人,借以告诉旁人,我们是认识的,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我很好,你呢?听说你早上又头晕了!没事吧?“
”没事,华杰总是大惊小怪的。好久没来广州了,我们一起走走吧!”
”好!”
我们漫无目的的在江边走着,她没有说话,我也一直静默。任凭旁人一个个从我们中间经过,我们依然十分缓慢的走着。
还是小洛先开的口。
”你说,我们要多久能走完这条江?“
”今晚怕是走不完了,看着很短,实际上是没有尽头的。”
一问一答,我们又陷入了沉默,不太尴尬的是,我们的脚步依然挪动着,权当是无声的散步。
”你觉得华杰怎么样?“小洛突然认真地问道。
”华杰啊!很好啊!我们组织就数他就有出息了!“我不得不实话实说。
”哦!、、那个、、你们组织现在还有常联系吗?“
”偶尔吧!大家都比较忙,不过他们都在深圳,估计联系会比我多吧!”
”广州也挺好的其实,至少这条江,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半年来、、你、过得怎么样?“我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老样子呗,吃饭、上班、睡觉,偶尔和华杰出去逛逛!”
”那挺好的啊!多去外面走走,心情也会好很多!”
”今天和华杰聊起了高中的回忆,真让人怀念呢!“
”我也挺怀念的,那时候,大家都很年轻!“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人们常说,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便是一大幸事,可是,缘分总是不遂人愿,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他何时去。无论这缘分来的是否正和时宜,也无论这缘分是否在计划中,这终究是命运的一种安排,相聚便是缘,是缘便该珍惜。
(三)
和小洛相识,因华杰而起。
我和华杰不论是性格还是兴趣爱好,都出了奇的相同, 从一入学军训开始就成了很好的朋友,此外,小胖和齐浩也成功加入了我们的小团体,至于俊辉他们,则是后来混熟的。
小洛是华杰的邻居,高一那年便住在他家斜对面。后来偶尔看到他们一起骑车来上学,我们都会八卦地追着华杰从实招来。
原来,小洛正就读于我们隔壁班,与他偶尔出门撞见,就一起结伴而行。
初入高中,还没有文理科之分,更没有高考这么沉重的话题压抑着,我们每天踢着球、翘着课、看着小说,日子别提多惬意,按我以前的话说,我们不惹事,却也从不怕事。
那年冬至,恰好是华杰的生日,我们老早就计划着如何为他庆生了。提前一周的时间,我们就把这事情给计划好了,小胖提议去华杰家烧烤玩游戏,我们都心照不宣,于是,每个人都分配了任务,蛋糕、饮料、烤具和食品悉数有人负责。
冬至这天,北半球昼最短,夜最长;加上这天是阳气初萌而冬尽春回的日子,所以被称之为”冬至“。
当天,下午最后两节刚好是体育课,和往常一样一起踢完球之后,就把最后一节课给翘了,以往是网吧直落,但是当天我们都各自回家冲了澡,然后就在约定的地点集合出发购买生日物资了。
一个钟的时间,所有物品采购完毕,在华杰的带领下,我们浩浩荡荡列起了单车大队在马路上驰骋,终点站只有一个:华杰家。
到了华杰家,他家人已经用餐完毕,知道我们要为华杰庆生,他们自然是欢迎之至,为我们准备了很多好吃的水果和零食。
”子行啊!你们真是小杰的好朋友啊!看他第一次带这么多同学来家里玩,家里也热闹啊!哈哈。“我来过华杰家里几次,他妈妈待人十分亲切,对我也算是熟悉。
”那是啊!阿姨,我和小杰就差没穿一条裤子了呢!你说是吧小杰?!“我搭着华杰的脖子,乐呵呵的回应道。
过一会儿,齐浩他们已经在天台生好了火,我们也赶忙上去帮忙。
”子行,你先上去,还有个人要来,我等等上去!”华杰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眼瞅着就不怀好意。
几分钟后,华杰带着个女生出现在我们的视野前,是小洛,换上了日常的衣着,一头长发飘逸在风中,在黑夜显得格外清新。
小胖见状瞎起哄起来,小洛倒也没多大羞赧,原本就没有发生甚至是没有在心里存在过的事,理智的人总会做到喜怒不行于色。
大家一边吃,一边玩,一边笑,一边闹,小洛很快就融入了我们这个逗逼的群体中。
真心话大冒险是那时期最为流行的聚会游戏,我们自然也爱跟风。于是,当地上的空瓶子一转向一个个人时,我们都羞涩地把平时不为人知的秘密公诸于世了。
当瓶尖静静指向我的时候,华杰抛出了一个很大众又很美好的问题。
”子行,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额、恩、、那个、、我想想、、、额、、小洛这样的!恩,没错,小洛这样的!”自己心里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有一个标准,不自然地环顾了下四周,看了看全场唯一的女生小洛,发现好像还挺好的,就脱口而出并强调了两次。
此刻,小洛白皙的脸蛋,借着炉火和寒风,有些发红。
”哦!!!可惜人家小洛可看不上你哦!是吧!小洛?”小胖最喜欢给我落井下石,我也没再说话。
小洛不属于特别漂亮的女生,但是因为乖巧和清新,在众多女生中也显得格外不同。
”没有啊!子行也挺好的啊!“小洛及时帮我解围,缓和了一下尴尬的氛围。
后来大家又一起玩了各种桌游,切了蛋糕,唱了生日歌,直到时间差不多,就散场了。
因为从我家去学校要经过华杰家,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我会时不时去等华杰一起上学,偶尔也能遇上小洛,可以一起上学,这是我不自觉地故意为之。
渐渐的,和小洛的联系多了起来,偶尔也会一起放学回家,之后大家留了QQ和电话,常常会在没见到的情况下扯着天南地北的事。
很多友谊就这样顺理成章的建立起来了,没有突兀的剧情,没有未来繁杂的思虑,只是在最美好的时候做着最美好的事情。
(四)
高二伊始,大家分了文理科,俊辉和齐浩选择了理科,而我阴差阳错成了文科生,和华杰、小洛、小胖就读一个班。
分了班并没有使我们几个人的距离变远,相反,还是一起上下学。最后我和华杰提议成立一个小组织,连同嘉豪、思荣、明远,神秘组织就这样成立了,而小洛,早已是我们组织的人,却苦于只有一个女生,多次拒绝了我们的盛情邀请。
同在一个班级,和小洛有理由说更多的话,更有理由一起回家了。
华杰一改之前坏学生的风格,跟着小洛认真念起书来,成绩一跃成为班级前几名,而我,依然保持着不属于吊车尾,但从未使老师们不操心的状态。上课睡觉,下课和小胖他们捣蛋。
多次被叫到教导处,也不改初心,做着最舒服的自己。
那时候,每天上学就盼着放学,盼着能和小洛一起回家,而小洛也从不拒绝我扮演一个护花使者的角色,华杰倒是会做人,每次小洛邀他一起放学,他总说还有东西没做完。
小洛喜欢看小说和动漫,而我几乎把上课的时间用来睡觉和看书了,所以,我们有这个最大的共同话题,从武侠到言情、从梁羽生到桐华,从哆啦A梦到火影,我们总有聊不完的东西。
遇见,原本就是一种最美好的情愫。总会有一种充斥灵魂柔软至极的暖,循着彼此的味道而来,为彼此幽暗的生命带来柔和美好的光亮。秋的凉,冬的冷,终抵不过交错在彼此心中的暖流。那眼里的柔波,眉间的浅笑,都心甘情愿地为彼此停留,撑起一片灿烂的天空。
真正和小洛敞开心扉,是在中秋节那天。
当天我们组织约着去湖边赏月放孔明灯,每个人都在纸灯上写上了自己的愿望,我偷偷瞄了大家写的,大多是考上XX大学,友谊万岁之类的宏愿,唯独没有看到小洛写的是什么。而我,则落笔三个:组织同在、小洛同在、幸福同在。
放完灯,大家还不尽兴,华杰提议去清吧喝酒。小洛有些轻微的头晕,我借机送小洛回家,也避免了被那群千杯不醉的家伙灌醉抬走。
路上,我询问了小洛的愿望,她没说,可我还是跟她说出了我写的愿望,十分认真的观察着她的神情。她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直到把她送到家门口,她才说了一句:“叶子行,但愿大学的时光,还有你陪着我!”
”秦小洛,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等小洛反应,我主动拥抱了小洛。
后来的日子,大家都渐渐步入学习、高考冲刺的紧张阶段。组织里的所有人都收了收心,认真备战起来。至于我,虽然还是教导主任严抓的对象,但始终保持着年级中上水平的成绩,倒也给自己撒上了一层保护网。小洛,依然是最让老师省心的那个人,成绩优秀而稳定。
很多事情的得失与成败都无法预料,就像你永远无法预知自己的死亡时间一样。
小洛高考发挥失常,成绩并不理想,其他人则并没多大出入。
最终,小洛高考的任务结束,跟着家人回到了深圳那边的家,就读了深圳的学校。而我,即便多想跟着过去,抵不过很多现实的东西,只能在听从家人意见在广州念书。
我喜欢《何以笙箫默》的一句话:有些人似乎注定总要相遇,而且从来原因一样。
(五)
大一的圣诞节那天,我买了去深圳的高铁票。
深圳的冬天,比广州要寒冷许多,站在街角,我试图不让自己瑟瑟发抖的狼狈样子被小洛看到。
见到小洛的那一刻,感觉整个世界温暖了。天气,不冷,温度,刚刚好。
我把提前准备好的哆啦A梦精装版套装玩偶递给了小洛,下洛也回赠我一个礼物。也许我们的默契从高中到大学一直都在,相似一笑,后来就走到了一起。
有人说:拥有异地恋的人是幸运的,因为你拥有了一个可以跟你一起坚持的人,你拥有了一颗能和你相同执着和梦想的心,你拥有了一份强烈到可以挑战距离的爱。茫茫人海中,找到这样一个无条件信赖你的人,这难道不是一种幸福吗?
我一直都认为,我能给小洛带去幸福,哪怕现在有距离,以后肯定会变好。于是,我郑重的跟小洛许诺毕了业就去深圳和她同一座城市。
大学四年的时间,我们有过决绝,有过争吵,有过坚持。我无法第一时间给到她想要的怀抱,无法第一时间知道她受到的委屈,无法第一时间站在她面前,分担她的痛苦。
直到毕业那天,我依然无法实现自己卑微的诺言,深圳,我去不了了,小洛,我还能拥有你多久呢?!
直到今年,我们终究抵不过异地恋的大多数结局,无声的散场,无言的话别,或许有些注定,早已深埋在某个季节里,一不小心碰触,身心就已俱焚,正如蒲公英,永远不知道下一个秋天,会在哪片海域烟消云散。
我失去了小洛,失去了自己,失去了美好的很多东西。
如果说小洛是我生命里出现的美好,那我也许从来未曾真正拥有过,梦,终究是梦,什么时候清醒,总要让自己狠狠痛心一回。
(六)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和小洛聊起了以前很多很多的回忆,没有惋惜,没有怨念。过去的翻页,我们一起慢慢撕掉,直到大家都愿意醒过来,面对现在。
”华杰真的很好,他会给你幸福的!“
”我知道,也许吧!放心,我会幸福的,你也是!“
”我们还是朋友吧?“
”当然,你随时可以去深圳找我们的,落叶总要归根,你的组织还在等你呢!“
”是啊!走吧!我请你们吃饭吧!“
我们赶上了华杰,看着他和小洛肩并肩走着,我真的成了一个局外人,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直到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今晚,天上有很多星星,可是没有人会认真去数数。
张小娴说过:“天上有许多星星,没了陪你看星星的那个人,天空还是会黯淡的!”
壹个人总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然後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你会发现,原本费尽心机想要忘记的事情真的就这麽忘记了。再次见到熟悉的人时,只能礼貌的问候一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