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 | 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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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第四期【门】
他没等她结束抽搐就推开了门,昏暗的房间里,头顶的灯泡发出黄色的光芒,将她皮肤的白皙再次凸显出来。花蕊灿烂地盛开着,上方白色的露珠晶莹剔透,他看着,没有什么想法,她看着,也没有什么羞愧。她身上的香水气味混合着某种腥臭,让这个所谓的房间又增添了几分韵味。其实这个房间算不上房间,说白啦,就是一个小窝棚,窝棚什么的对客人以及工作也没有影响。唯一豪华的装饰就是正中央的一张大床,上面锈迹斑斑,说不清已经经历了多少次大仗。她看着他的目光向她投过来,妩媚的身躯在抽搐后尽量地摆动着,在他眼里十分不协调。说好听的那是在引诱,不好听地那就是在不分对象地发情,他倒是没有理会,毕竟他见惯了,关门时轻柔的模样跟他来时形成鲜明的对比。留下她躺在原来的床上,天气已入秋,夜晚很冷,她就这样一丝不挂地躺着,身体早已脱力,也不盖被子,在漫长的深夜里品味寒冷。……唔……该说不说,前几天也是如此,就像这样默默地等待着第二天的客人或者他的光顾……
她拥有一头长发,同时拥有一颗值得被拯救的心灵。当然,自然需要他来拯救,至于他是否乐意花时间在这个烂摊子里面,谁也不知道。她能够做的,就只是替他在深夜里召唤某些欲望,把所有的压力与懦弱倾泄在另一个人身上,不过,在某一瞬间就会被打回原形,只有不停地召唤与倾泻,才能有些作用,在一次次高潮中麻木而快乐着。
她好像发了高烧,他应该是知道的,她也应该知道他知道。好像男人们都像懈怠的农夫,向土地播撒了种子后,就算是完成了使命。
第二天当他筋疲力尽地从游戏厅里出门,想要倾泻压力用来告别昨天的一切时,那个媒介却不见了,留下的只有一张半掩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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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想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她不知道,拿来细想有些恐怖,拿来幻想倒是十分美好,她以为自己成功了,她的母亲也认为她成功了,甚至连她的老师也默许了她的行为。她在家里化好精致的妆容,穿上他爱的女仆套装,有时候连内饰也要精挑细选,想让他多看两眼多选选也没事,会让自己比起他身边的其他女孩略显风骚一些。
走进市里面的一家酒店,按下16层的按钮,等一会,走进那间最显眼的房间,说一句“我来了”,这里应该还有其他人,不止她一个,所以声音很平常,不像别的时候嗲里嗲气。是个豪华的房间,不像酒店,倒像是公寓,三间卧室,一间浴室,都挺大的。竟然没有其他人在,看起来他十分重视她的到来。
他看见她来了,嘴角的弧度变化很明显,克莱因蓝色的眼眸里写满暧昧,没有过多的交谈,他拥了上来,在她的耳边说些情话,夹带一些挑逗,待她耳垂也变得羞红时,开始发起战役。一次次深入浅出的撞击后,她改变了看法,现在看来,在他的眼里,她是首选,看起来,她并非不能得到他的心。
这栋酒店能看见外面的夜景,脱力的时候,她会把头转向一旁,接着把城市的繁华的尽收眼底,不去在意那些粗暴的行为。灯光照进来,照出两具躯体下腐朽的灵魂。灵魂彼此交织,缠绕,融合。直到天明,他的推门而出。
她胸脯上,叠着与双峰高度相等的钞票,这是他的一贯作风,可惜的是,它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瘪掉了,不然可能会有更多。这种行为很难理解,谁会知道他的乐趣点会在哪里。她却有些懊悔了,这次来,什么都没跟他说,本来想让关系更进一步的,可惜有些失败。或许她应该好好思考一下,做完爱之后,还能跟他谈些什么。理想么,他是富二代,逍遥快活是他的理想么?兴趣爱好的话,打台球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点,总之她也不了解,那些乱七八糟的规则,她倒懒得去琢磨。
那我,对他来说,应该算是什么身份呢?她问。没人能给她回答,除了他,不过他应该会说,你是我的宝贝。那你身边其他的女孩是什么人?她又问。他说,那些都是我的情人,跟你是不一样的,而且认识你之后,就再没有找过她们了。情人这个词嘛,不知道划到了哪边的界限,她明显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不过她姑且算是相信了,在热恋期中的人们,智商都是负值,只可惜,处在热恋的人,一直只有不停幻想的她罢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每一个情人,都是先前的宝贝。
没等她多想,他摆摆手,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趁着她不注意,用另一只手,轻挑着花蕊内壁的纹路,弄得她连声喘气,这个问题也就这样子打住了。
她带着那一叠钞票回了家,家人们还在为找不到她而着急,班主任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她再不来学校,那么明天她的学籍就会被学校移出。其实到这一步,班主任已经是给了很大的台阶,光找她谈话就不下十次,富二代能看上高中没毕业的小女孩?你又不是灰姑娘,就算是,那灰姑娘还是伯爵的女儿呢。她的家人看见她回来了,就想把她带回学校,她偏不,挣开母亲的手,向相反的方向跑去,留下她母亲不甘地咆哮,偏偏有个男人,抓住了涉世未深的她的心。
现在家是回不去了,她在郊外徘徊了许久,想了很多,诸如未来或者以后的问题。她讨厌学校,那里都是一群疯子像打了鸡血一样拼命地学着,她在那里,算是个异类,因为她的骨子里写满了叛逆,顺从什么的,她做不到。当然,她不能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所以很多时候,她都耐着性子,随便学点东西,不过他的出现,让这些都失去了意义。他的一顿饭,可能就顶她一年的生活费,这巨大的差异,扭曲了她仅存的价值观,取悦他成为了她现在的目的,然而他竟然还对她颇有兴趣。她打电话给他,顿时声泪俱下,告诉他现在自己的境遇,电话那头好似是笑,在她听来是宠溺地笑,实际上是嘲笑经过电话加工后而改变了音色。
他们在一家咖啡厅见面,两人尴尬地彼此对坐着,默不作声。聊些什么吧,什么都行,在高潮后聊些什么。他与在床上的他判若两人,眉飞色舞的他也会在这种时候漫不经心,他应该在担心我吧,她想。应该是的,他一定有办法。他掏出一张卡,把密码说给了她,是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时间,没什么含义,单纯是个时间而已,但对她而言,却十分浪漫。
她被卡里面的数字惊呆了,六位数的巨款,都可以付一套市里最好房子的首付了。趁着夜色,她悄悄溜回家,母亲担心她,在她离家的夜里,总是不关门,怕她回来后进不来家门,实际上,他没有一次不是夜不归宿的。
她推开未上锁的门,踮着脚,靠近那张摆放着一堆白纸的桌子,从中找到退学申请书,签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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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到过一次,关于她的事,是在她尸体打捞后的第二个夜晚。他说,他曾经跟一个傻瓜在这里做过爱,而那个傻瓜竟然因为无法跟她做爱而寂寞难耐最终自杀,他淫笑着看着身下羞涩的女孩,女孩羞红了脸,这个玩笑话真让人感到羞耻,这说明他的床上功夫了得,女孩的声音变得更加娇柔了起来。女孩问,你会离开我吗?你身边的女孩,真的好多。他说,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宝贝,那些女孩充其量就算是情人,不要想太多,她们只是负责让我空虚的身体舒畅,而你可以让我心灵得到安放。女孩眨眨眼,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急促的呼吸,都说明这好像是真的,女孩点点头,此刻应该闭上眼睛,她闭上了,未开苞的花朵羞涩地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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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几个月的交往很是让人怀念,于是当失去了就会拼命地想要挽回,她也是如此,她很久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了,刚开始有些失落,后来才意识到些什么。……唔,话说,他的真名是什么来着,她只知道他的外号,叫什么笔者什么的,听说他想当作家,或许他就是这样,总想给自己找一些名头,给自己腐朽的灵魂装上别的什么装饰。哦,对了,她打听过了,他平时会到那家酒店,喝点小酒,威士忌配牛排,记得要五分熟,去KTV人声嘈杂的地方展现一下歌喉,反正也没人敢说什么,他就拿着话筒吼起来,下面的人跟着附和。
偶尔,大概是几月一次吧,回到他顶楼的房间里休息几夜,那里一般都没人去,因为这一层就一间房子,钥匙也只有他手里的那一把而已,除非有人想看看夜景,才会按下16层的电钮。
她这几天都会来,就为了去见他一面,问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不来找她,一直想着,还在脑海里面仔细推演了一下,想在那时表现得更自然一些,可看见他带着另一个女孩进入房间时,她的所有幻想和期待都破灭了,她看着他像对待她一样的方式对待那个女孩,直到女孩用羞涩的声音说着,怎么不关门呀,好羞耻啦。门被关上了,这里一般都没人来,隔音很好,所以他不习惯关门,或者说,他喜欢开着门。
她狼狈地逃开了,跑进了距离最近的一间女厕所,她很害怕,同时也很愤怒,自己被骗了这么久,本以为收获了爱情,本以为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没想到现实竟然是这样的。去告他?劈腿的男人多了去了,到时候还不是丢自己的脸。算了,她不打算去揭穿这些,只要维持现状就好,实在不行,我当他的情人也好啊!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已经变得陌生而虚伪了,毕竟,她现在什么都不会,就靠着他的钱生活,奢华的生活让她像是变了一个人,由奢入俭难,看起来老师是对的,自始至终,好像都只有自己在向一个错误的地方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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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岁的一年很快过去了,这一年里,她亲眼看到他换了四个新女友,装成傻瓜的感觉很不好受,但又能如何,当初口口声声不计后果的人是她,到后面暗自咒骂他的人还是她。只能趁着夜色感慨几句,一个少女不能永远十八岁,但永远有十八岁的少女。
自从跟着他来到了大城市,她就感觉跟不上这个时代的快速发展了,自己能做什么呢?她扪心自问,接着等待她的只有无尽的思考,这个问题自从春天看见他带第一个女孩就已经在思考了,到现在,树梢已经褪去外衣的季节,她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眼光不能放得过于长远,积压的焦虑会吞噬一个人的内心,这是某个心理专家说的,可是,他已经好久没联系她了,不过就算是出于愧疚,他给她的也够多了。家里人给的钱也越来越少,父母年事已高,所以那个专家全是放屁,自己不用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发愁,然后跟别人说要活在当下。
工地旁的足浴店生意很火爆,因为客户多,需求大,而作为一个中年男人不疲惫是不可能的吧?她看了,要不去试试,以自己的姿色,她照照镜子,那张脸还是那张脸,只是少了笑容多了憔悴。那就去试试吧,不能再信专家的狗屁了。其实也差不多,也不过是回到从前,像之前一样,耐着性子干活,只是不太自由而已,十分反感。反正就是差不多,她安慰自己道,以前是精神反感,现在是生理反感,有什么区别么?话是这样说,看到在城市里跑步晨读的书生们,她还是会暗自流泪,却只能默默拭干泪,带着不甘与悔恨推开足浴店里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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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学校!我再待不下去了!这句话里没有“也”,因为今天是周一,她第一次说这句话,该交作业了,题海里的她很是烦躁,作业太多,参考答案也太多,甚至忘记了哪张是哪张,把A的卷子抄上了B的答案上,尽管她很努力地隐瞒自己的面部表情,可是慌张的动作还是瞒不过老奸巨猾的教师。
“星悦,请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老师习惯叫后两个字,因为加上姓不太亲切,哈哈,主要是老师记性不好。她没有动弹,自动忽略了老师的提问,希望会有换人的可能。
“张星悦!我叫你来回答题!”
“……唔……老师,我想这道题我不太会啊……”
“那就下一道!”
“……额,大概,也许,可能,应该选A?”
那位地中海发型的老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使劲挠了一下脑门,让本就稀疏的头顶雪上加霜。
“这他妈是填空题!”
破学校!我再也待不下去了!空旷的操场上她的一声哀怨回响在上空。老师让她去操场去跑步了,按老师所说,其他人获得了知识,而她获得了健康,纯属扯淡!只是让她多跑几圈而已,变相体罚。她一边跑,一边问候老师,然后是问候学校领导,接着就只剩空骂了,连骂的对象都没力气联想了。
如果没有后面发生的事,人生若只如初见,或许他们的相遇,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得上浪漫。那是她作为学生,他作为学校合伙人的第一次相见。她那时已经连续跑了十圈,整个人都已经快失去意识了,身体脱力,好像快要坚持不住了。所以当她看见在一旁散步的他时,不明所以地就把他扑在了身下。
早已湿透的校服衬衫凸显着她的身材,清纯的长相更是撩动着他饥渴难耐的心灵,而他,家财万贯已经是最好的王牌了,除此之外,他的长相也十分英俊,完美的下颚线突致有型,是一看就会有印象的类型。这场不该有的邂逅还是出现了。
一些暧昧的情景她早已不想回忆,他的出现就跟他的消失一样,就像是早就设计好的剧本,那些甜蜜的情话以及大方慷慨阳光的样子,都是永恒的虚伪。一颗颗糖衣炮弹打在她身上,她却笑脸相迎着接了一发又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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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事业都会有不能公布于众的潜规则,就像护士在给病人扎针输液时要做好防护(防止某些HIV病人报复社会),足浴,这是个方面很广的职业,不过跟电子竞技一样,吃的是青春饭。说起来,她或许会暗自庆幸,自己一躺一张一抽,钱就到手了。刚开始感到不适,那是当然,以前跟他做爱时,都会有前戏,氛围也会暧昧,每次都是她意犹未尽。工地上的中年男人,当然没法跟他比较,这些男人不一会就缴械投降,她就姑且当作是被针扎了一样。
快过年了,她抽空回了一趟老家,不知为何,家中的亲戚都对她冷眼相待,母亲看她回了家,也不太高兴,脸上就像是刚被扇过一样,露出半边红色。
远方的烟花冲上天空,声音盖住了母亲无奈的话语。
“悦悦,今年聚餐,你就别去了,以后尽量少回家啊,你弟弟他呀,在上学呢,可不能天天被人说闲话。”
她顿时凝固在原地,天上绽开的烟花消散在此刻。
大年初一,她又赶列车回到足浴店,车票很便宜,列车上不到二十个人,稀稀散散地坐着,她独自买了几瓶啤酒,一个人跟自己聊着天。
喝醉了,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
她又想他了,即使她知道他只是把她当性玩具,她也心甘情愿,自己好久没联系他了,自以为是的她以为这样就能获得他的注意,实际上他真的就没注意身边消失的她。她轻轻一笑,当一个情人,有什么不好嘛,都是小孩子脾气了。
他早上走亲访友,晚上就来愉悦身心,跟她在一起,毕竟新年这个时段,女孩们都回家了,只能跟她在一起做爱。不过他尊重她的职业,总是完事就离开,再留下一叠钞票。
她早上喝酒,醉了,晕到夜晚,待客,像一只掐头去尾的苍蝇,在麻木的快感里找寻自我,在一次次高潮中享受人生。
这夜他来得比较晚,她已经脱力了,还发了高烧,一直不停地呢喃着什么,看到他推开门,呻吟着,不停地扭动身体,渴望的样子风味万千。
他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身体还在抽搐着。看着她此刻的模样,私处不停外溢的液体,她此刻也不感到羞耻,跟当初那个扯下内衣都要犹豫好久的女孩判若两人,不经意间觉得有些好笑。
他于是关上了门,不再去理会这个放纵腐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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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她推开了那扇门,屋内少了一个人,河内多了一个,不知何处溅起一个巨大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