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我所钟爱的风物之——月与雪

14年写月

雨后的夜，凉如水。我却不能学那个游遍秦楼楚馆的杜郎看天上牵牛过鹊桥，听风掠过唱出的淡淡哀伤。在如斯静谧的夜晚，一个人在昏黄如豆的灯下伏案阅几卷佛经，亦或浅吟几首小诗，应当是极惬意的。可我不会，我是个凡夫，凡夫对着如镜的月，想到的不是白玉盘，不是离乡愁，不是婵娟舞，不是旧时友，想到的是中秋的月饼与丹桂之香。在这无月的夜里，一个离家的孤独的人能想些什么呢？

当年张继落榜夜半闻着寒山寺的钟声留下千古不朽的诗篇，那种落寞怕是连鸦啼落月都难以比拟的深沉，我不是张继，却想逆着时光去寻那丝苦楚，与他一同卧在凄冷的船舱里领略那钟声里无尽的韵味。仿佛一声长长的叹息，寂寥似天地茫茫一片里兀自垂钓的渔人，沉溺在毫无声响的世界无法自拔。在这无月的夜静静等待晨曦唤醒沉睡的黑暗。

纵酒放歌是在白天，烂醉的诗人夜里当是沉沉睡着的。应是在梦里驰骋天下，与仙人共聚玉宇琼台，啸傲林泉，唯长醉不愿复醒。那友人呢，可是愿意独自离开，待明日又带素琴来奏一曲无音之乐？倘半夜醒来的诗人听到折柳悠长婉转的笛声又作何感想？只怕又是浮一大白，将心事尽付与杜康。

也有壮心不已的烈士，夜半闻着鸡鸣想着为国重修铁血铸的长城， 叹鬓已斑白，不能横枪立马再在疆场厮杀。只好收拾心情抹干浑浊的双眼溢出的老泪听窗外雨声沥沥，滴答滴答敲打着窗纸如同敲着自己的心。回忆起当年佳人如雪的皓腕，青丝绾结着的思念。明月无处寄相思，躲在云后面也盼着归人。红豆成灰时光早匆匆过不知多少个日夜。

在无数个人的无数个夜里，无数的心情被岁月卷走消失在一个个梦里，氤氲在烟里，不知飘到了何处。恍惚间，一滴水仿佛在脸颊滑落，是泪么？

18年写雪

酸腐气又来了……

戊戌冬月廿八日，前夜有风，晨雪起。

雪洒下来，飘飘荡荡，毫无畏怯，笼盖四野，负着苍穹的浩渺洒下来，洒在和天空一样无垠的大地。大地有风，风拂了雪，雪不言，依旧洒下来，峻寒的冬，不顾一切，想把一切铸成固体，雪不管，依旧洒下来。

雪冷，风冷，胸有不平事的侠客的剑冷，闺阁的月冷，游子的酒冷，殷红的心怎么还热着。雪让人想到垆边人的皓腕，想到天涯羇旅的行客，想到原上奔驰的腊象，飞舞的银蛇。文人也好，政客也罢，凭栏的娼妓，夜泊的举子，俱是过客。大幕起，你方唱罢我登场，到最后，都只是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六月雪帮窦娥昭了冤，但其实在雪的掩藏下，世间只剩一片白。雪遮盖下的大地，发出晶莹的光，像肤白的绝美的女子，被一段白绸紧紧裹住了身子。“红粉骷髅，白骨皮肉”我懂，但那是朱颜辞镜，百年后的事了。这一刻，就让我静静地沉醉在上下一白的天地间，迷离在昆仑瑶台般的幻境里吧。

我是俗人，琼楼玉宇，仙宫天殿我没有见过，但嫦娥广寒宫的气质，我觉得恐怕和雪后的世界差不多。透着冷，好像冷就是仙气。古龙喜欢在小说里说寂寞如雪，但雪怎么可能是寂寞的呢，纷纷扬扬，浩浩荡荡的给这世界披银装的雪是结伴来的。有伴的雪不孤独，寂寞的恐怕是看雪听雪的人，拥着毳衣炉火，也避不了冬的冷，一个人的灯火，照不亮整个世界，但自己很暖，这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