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浅的蓝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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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圈讲故事给你听
文/圈圈 图/网络顾小小的梦里经常会出现一只蓝鲸。那只永恒的睁着眼睛孤独地搁浅着的蓝鲸。
顾小小常静静地走近它,将它眸子里的无奈偷偷地装进了心里。
顾小小后来觉得,这个世界也就像一个深色的海底,每个人活在其中,奋力的游行,我们孤独地搁浅在一片海域里,却怎样奋力嘶吼着都发不出只声片语的声音。
隔着浓重的深沉的透明却又万丈屏幕的海底,我们彼此分离。
顾小小在高中毕业的那天便决定了去北京。
顾小小的心里放着一个地方,那地方像是一个永恒的希望,像是平凡生活里的一个一点一点一点生长的梦想。
顾小小谨记哥哥嘱咐的话语:上车补票抢餐车座位!
顾小小跳上火车奔向餐车的那一刻,心里有个声音霎时间落地:是的,要来了。真正的属于你的生活,它要来了。
狂奔中顾小小被人给推了一把,顾小小踉跄几步:生活也不总是尽然美好。可是顾不得许多,顾小小继续往前奔去。
小小的瘦瘦的身影在那万人攒动的车站上,随着镜头的拉长慢慢地慢慢地化作一个又黑又小的豆粒。
那还是半年前的顾小小,头顶着一头草杂的极短的微黄的头发,发丝干瘪的软趴趴的躺在额前,风一吹,扬起轻柔的发丝。
那时的顾小小找了一家公司工作,无数个随着酒楼里胡吃海喝吹牛皮的人们一同打烊的夜里,无数个看着他人的笑闹与逢迎的夜里,顾小小感觉自己的身子好像一点点变得更轻。
轻到像是漂浮在了这个本就虚无的世界里,轻到看着他人的花言巧语,看着他人的热闹与冷静,自己却总是像是一个陌生而虚无缥缈的灵魂。
契合。
后来的日子里,顾小小终于慢慢明白,那个一直卡在心里却凭借着自己贫瘠的高中知识无法挤出的字眼便是:契合。
顾小小终于明白,有些事情必须要与自己的灵魂契合,你才能做的开心。有些人,必然要与内心一致,你才能处的下去。
这在后来的日子里,不断地像是一遍遍缓慢敲击在顾小小心里的鼓钟。像是内心挣扎着的一个声音,一个就快要从顾小小瘦弱的身体里崩裂而出的灵魂。
顾小小默然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黑色浓重的夜里,长长的青灰色的马路尽头里,一盏燃亮的灯光永恒的亮着。顾小小沉默着走进了那片光亮,沉默地走进了那片光亮里的热闹与喧嚣。
深夜里的烤串儿与麻辣烫,烤的滋溜溜的肉串儿亮闪闪的闪着晶莹的油光,往上撒上厚厚的孜然,放进嘴里,再来几瓶扎啤。顾小小在一次又一次的滚烫与冰凉里再次像是触到了什么,像是终于明白了,这深夜里的大排档,为什么会这样的人来人往。
白天里送了几轮外卖被投诉了的小哥,突然不知所踪被辞退了的业务员。烦恼着感情,烦恼着维生,甚至烦恼着一次次的生死别离的一个一个又一个往来不断的人。
顾小小喝醉了,可是喝醉的顾小小终于笑了,再次不带有一丝防备,每一个孤独而无助的人都曾有过这么一个地方,这么一个醒着在油泼面里痛苦,醉着在酒里狂笑的地方。
而也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夏小涵终于找到了顾小小。
文/圈圈 图/网络那是第一次,夏小涵见到顾小小的时候。
后来,在夏小函的无数次絮絮叨叨被顾小小打断了的叙述里,夏小函说,那时候的你,像极了一只流浪着的玻璃瓶。像极了一只不知去向何方的玻璃瓶。
她说,那么瘦弱的一个小小的你,就像你的名字,我当时想,这么小的一个女生,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难过与悲伤呢?一个小小的身躯里,到底埋藏着些什么?
夏小函在那样的夜里,在六月的雨还没有到来,五月的风不住吹来的日子里,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搀着顾小小回到了她们家里。
在那个夏小函与顾小小合租的屋子里,终于清醒过来的顾小小总会在窗头的桌子上,找到那样轻飘飘的一纸言语,夏小函说:记得多喝热水。冰箱里有做好的早饭。
后来的顾小小不断地对着那样一张干净的白纸发呆。
后来的顾小小不断地对着那样一个季节里那样一种纯净做梦。
做着无数次荒诞而遥不可及的梦。
后来的顾小小,后来变得开朗而拥有了无数个朋友的顾小小,总是在时间不经意静下来的突兀时刻,咬着饮品里的吸管,慢慢的吐出几句:你说,她那样的一个女生,是怎样把我背回来的呢?她那样的一个自律的女生,又是怎样容忍那么些年的我的呢?
顾小小的那些朋友皱着眉头不知所言。
顾小小歪歪头,扯了扯嘴角笑了。
这一笑就又让顾小小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那些年的夏小函是怎样在一个又一个下雨天里,脱掉鞋子光着脚丫拉着顾小小的手缓缓走着雨里。就那样的两个女孩子,像是活在了电影里,雨在镜头里不断下落,不断密集。身旁的人们,不断奔忙东西南北的走来又走去。
而雨中像是慢镜头里的两个微笑着的女生,牵起双手,就像是能够对抗这个世界所有的恐惧。
像是望进了彼此眼里的那个自己。像是彼此就是那个世界上的另外一个自己。
直到那时,顾小小的梦里,才再次遇见那个搁浅的蓝鲸。
那天的梦里,顾小小终于走近,终于将自己的眼睛望进了它的眼睛。
在那样一个深海里,它在蓝色的海里流下了蓝色的泪水。
顾小小就哪样的靠近,将手掌轻轻地抚过了它的眼睛。
而那只蓝鲸,终于摇着尾巴离去。
顾小小醒来的那一刻明白,自己的孤独,就像那只陪伴着的蓝鲸,它慢慢走开了。
带着留恋与眼泪,顾小小对它挥别了。
顾小小睁开双眼,客厅里传来夏小函做饭的声音和香气。
那时的顾小小想,这便是永恒了吧?
顾小小懂得,这个世界从来不存在永恒,但是有些瞬间却能永恒地活在人们的心里,那么,这也便算是另外一种永恒了吧?
顾小小爬起身来,叮叮当当地走到客厅,接了盆水,倒入花洒,将窗台与夏小涵一同种的那株吊兰轻轻撒过水。
水丝不住的喷洒而出,在阳光下变成了透明的水滴。
夏小函常说:小小就像一颗透明的水滴,活得执着又透明。
顾小小低了低头,眉头凝成了重重的疙瘩。
夏小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温温软软,像是夏小涵的样子,南方的温软女子。
夏小涵说:饭好啦,笨蛋快来吃吧。
顾小小的这顿饭吃的生涩而又难过,当夏小函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小小我们这周去吃糖醋鱼好不好?
顾小小却像是终于艰难地抬起头来,那双期待的带着微光的眼睛。那双曾经无数次的夜里,陪着顾小小哭过,陪着顾小小癫狂过的眼睛。
那双满含着温暖与爱意的眼睛,顾小小像是终于决定:小涵,我可能要离开了,我……我想去别的地方走一走,这个世界太大了,我想……
那是怎样的一双伴着愕然的眼睛,却在片刻后,猝然离席。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伴着泪滴。
文/圈圈 图/网络顾小小走的那天,没有再有勇气敲开小涵的房门。
屋子里静的发抖,空气里少了饭菜的香气和声音。
顾小小终于离去,那扇始终没有去敲的闷,那句始终没有说出的再见。
那句因为惧怕失去,便选择了逃避的决定。
顾小小后来喃喃自语,只是,我怕,我怕她掉下哪怕眼泪一滴,我怕我就会心软再也不想离去。
顾小小后来,发现每个人都有一方注定的海域。
就像是那个夜夜梦里再次来临的蓝鲸。
后来的日子里。顾小小无数次的想起,想起那些年的夏小函,想起那些年一同走过的岁月和时光。
后来的顾小小也终于明白,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就像是注定。
遇见是一种注定,失却也是一种注定。
那是发生在一瞬间的注定。
在那些顾小小走南走北的日子里,在那些顾小小终于找到喜爱的事情的日子里,在那些顾小小言笑晏晏终于学会了逢迎与人际的日子里,在那些觥筹交错的日子里,在那些白炽灯闪烁的日子里,在那些顾小小无数次的在深夜记起夏小函的日子里。
夏小函死去了,在那样一个不知名的时刻,悄然死去了。
就像她不曾到来这个世界一样,她默默地随着一辆疾驰而过的车死去了。
就像后来的无数次,无数次的深夜里,顾小小都难以置信,这样一个明明真实而又鲜活的她,明明这样一个温暖而又温软的女子,就这样永远的死去了。
顾小小不敢不愿不去相信。
那天的葬礼,顾小小瘦弱的身体,捧着夏小涵最爱的吊兰,就那样在那一束束开的正好的花圈前默默地站着,久久不愿离去。
黑白照片上的她,依旧笑得那样恬静,像是这些年的风雨从未有过,死神从未到来,像是那些年在那座房子里的温婉模样,像是她依旧笑着走过来,笑着闹着挽着顾小小得胳膊,说:笨蛋。
当顾小小终于再次回到这个城市,当所有的回忆与言语再次翻山蹈海袭来的时刻。
她才知道,这里,这时,这刻,并不是一场开始,而是一次结束。
一次属于夏小函的一次结束。
死去,成了夏小函唯一的道别。
后来兜兜转转,顾小小再次拿起当年夏小涵寄出的信件。
她说:小小,你就像你梦中那只蓝鲸,那只搁浅在沙滩里的蓝鲸。沙滩无法留住你,你注定属于深海,属于更广阔的天地。你是那样一个自由的你,蓝鲸注定永远不会有岸。它注定漂流于万丈深海里。
可是,我是多么想,在你那样一个漂流的时刻,给你片刻的温暖。我多害怕,以后的日子里,你会难过和伤心。
顾小小轻轻的合上了眼睛,泪水簌簌而下,恰如那只深海里流泪的蓝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