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颜色，要自己给自己
女人的颜色，要自己给自己
1、
不能优雅从容的时候，不妨暂时抽离。
仿若神引，落日还剩半个红脑袋，就在公园边，我找到一家孤零零的面馆，叫“孟泼面”。被我看成“孟婆汤”，呵呵乐了一阵子。顺手在桌边，放下一路陪我散步的黄叶。
山西刀削面，家乡的味道。清汤上，洒着点滴油泼辣子。筷子一搅，白生生的面条儿，小肥鱼一般，跃出清汤，热气氤氲，几个呼吸间，一直暖到心肺。削面的小师父，精瘦如刀削，穿藏青的围裙，额头上闪着些微的汗珠，在热气腾腾的灶台前，麻利熟练的削面，手指尖，面片儿长如白练腾空，滚揉飞跃进了灶台前的大锅，白汤白烟翻滚沸腾。郊区的小店，人还不少，大多穿着暗黑色。着红色棉袄的姑娘，给我送过来陈醋，嚷嚷“大姐，您脸色怎么这么白。”
我微笑，“刚过鬼门关。”
她瞪眼。
我又乐。“哪里有鬼门关？”
“明天冬至啊，姐你穿厚点。”听我说的山西话，姑娘用山西话回我。
手指已经暖和过来，活动一下，我在手机上写下今天的日志。
冬至未至，花开无意。“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是一种过法，“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又是另一种过法。
我揉了揉自己所谓苍白的脸，继续写到：无关年代，女人的颜色，要自己给自己。
没有掩上的窗，吹进来一阵风，桌上的黄叶，晃着摇着，回荡妖娆的飘走了，
……
2、
周日上午九点，外面老杨树的最后一片黄叶，翩翩起舞，贴过厨房的窗户，滑了下去。立冬过了好几天了，北方的雪却一次也没有光临这个城市，屋子里的暖气烧的足，出门前，人们得一层层，从单衣的猴儿，套的象只冬熊。
门厅前，我早已穿戴好，等一双宝贝儿女。我再次直视老公的眼睛，礼貌有加。
“我们可以自己去，真的不要你送我们。”
六岁的儿子一把抱住先生小腿，嚷嚷，“不，爸爸和我们一起，爸爸昨天说，会帮我挑变变形金刚。”
已经穿戴好的先生晃晃车钥匙，“走吧，你一人开车，带着壮壮，不放心。”
我们三个人都穿好羽绒服，等女儿的空隙，我从厨房，取了橘子，橙子，酸奶，小瓶矿泉水，分装两个食品袋。不过两分钟，已经有薄汗。摸了一把门外儿子的后脖子，还好，他穿棉衣穿的晚。女儿终于从洗手间出来的，带着耳机，里面只穿了一件粉白色镂空马海毛。
我担心她感冒。“甜甜，昨天大风，降温，会冷的。”
正在弯腰穿鞋的女儿，没有反应。
儿子站着的高度，恰恰一把拉下女儿的耳机，“妈妈说，以后一家人在一起，不能带耳机。”
女儿皱着眉头，瞪向弟弟。弟弟缩回爸爸的身边。
我重复，“甜甜，昨天大风降温，这件衣服，像大孔渔网，兜不住热火气儿。图书馆里又没有家里暖和。”
女儿叹气，拿下衣架上的深粉色羽绒服，“哎，妈，渔网能兜着我就好了，还有，您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冷，叫做你妈觉得你冷。快走吧，初三作业特别多，要查资料。”
3、
车里，先生平稳驾驶。
儿子告状，“姐姐，又戴上耳机了。”
我回头，轻拍女儿的膝盖。
女儿忿忿的把耳机塞回书包。回嘴儿子。“坐好你的儿童座椅。”
儿子鼓起嘴，做了鬼脸。两个人，两个方向，各自望向外面的车窗。
刚好，婆婆给我打来电话。我接听。
扭来扭去的儿子，呼的放下车窗，干冷的空气冲进车里，刚刚出过薄汗的后脑勺冷飕飕的凉意。
后面吵起来。女儿叫儿子放下车窗，儿子说自己晕车。后面动手动脚推推搡搡。老公把车停到道边。吼了一嗓子。
我右手放下手机，放下捂着耳朵的左手，看看手表，尽力温柔。
“我们今天的船长呢，天上地下，有二十年驾龄，几百个乘客也都得要听这位船长的哦。你们搭乘他的交通工具，飞毯或者潜水艇，去世界任何地方，都得听他的哦。”女儿“噫～”了一个怪声“哄小孩”。看看手表。“然后呢，还有十分钟，到达图书馆，甜甜先去图书馆，等十二点，爸爸去接你一起午饭。妈妈陪爸爸和壮壮一起去图书馆旁边的新华书店。然后，妈妈开车去郊区的奶奶家，下午才能回家，爸爸和壮壮自己回家。这样的安排好不好？ ”
儿子扭了扭，“我不去新华书店，我要买变形金刚，乐高飞艇。还想要妈妈一起…”
先生奇怪我临时改变安排，先安定儿子，“新华书店旁边有个玩具城，我们一起去找。”
女儿也不满。“我自己午饭，自己公交车回家。”
我把一袋水果食物塞给甜甜，重新安排。“也好，我微信转你午饭钱，可以自己回家，但是讲好五点，不能晚。”
先生皱眉看我，我轻抚他的手。
放下甜甜。儿子刚进玩具城。先生远处看着儿子，皱眉问。
“甜甜指定和她的小男朋友一起，让他们呆一起，这么长时间?能行吗？ 还有，我妈又有啥事儿？ ”
“她大了，需要我们尊重她。道理说了很多次，绝知此事要躬行。”我把背包里面的第二袋食物和水果，交给先生。“儿子昨晚有点儿咳嗽，多喝水。妈说阿姨今天回老家，咱爸又非要闹着去八宝山参加战友葬礼，我开车接送，估计下午四点多就能回。”
先生皱眉，“你答应了？大姐二姐住的近，咋不管？ 我妈也是，有事儿找你，吃喝玩乐找我姐。”
“您是独儿。 她们都工作，真正半边天。不管甜甜，等下早点回去，和儿子一起睡个午觉？要不夜班辛苦？ ”
先生揽了一下我的腰。“我妈就不敢给我这个炮仗打电话，你快走吧，等下壮壮看到你走，又得扯住你，早去早回。”
4、
一家人，聚少离多，约好中午全家周日聚餐，一个人却逛到了八宝山。以为中午一点多结束，等到下午三点也没走。婆婆耳背，铃声设的再大也听不见，手机常年打出，打不进。
屋里闷，等候大厅坐着，却越来越冷。时不时一波一波的悲伤人群，从身边经过，大多静默沉重。
走出去，一阵新鲜冷空气，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老杨树枝桠都秃了，最后一片叶子早就落下了，捡了一片最绚烂的黄叶，有点儿头晕目眩。才记起早晨到现在，滴水未进。
女儿来电，没有一句话，先是一阵呜咽。
我好好安慰，“没事儿，妈妈在，慢慢说。”
“呜呜，我想回山西姥姥家，我爸干嘛回家？ 他老在国外挺好的。催命一样，好几个电话，一接通就吼。非要四点回家，您说的五点回！什么爸爸，总偏心，儿子什么都好，女儿什么都不好…生我干嘛…”
女儿由我妈在山西养大，和爸爸见的少。家乡的传统，女儿是客，养女儿都精贵，她耍起娇气，先生一直看不惯，命令指挥多于对话策略。
我按着发紧的太阳穴。尽力安抚。“甜甜，你在妈妈眼里是最好的。明天要上课。没有问爸爸什么原因？也许爸爸担心你穿的少？”
“鬼知道。非说四点就天黑，天黑前要回家。不讲道理。”
“那你一直是讲道理的啊，这样， 你先安心查资料，妈妈给爸爸去电话。”
“给她打了五个电话，都不接。你不知道我多担心。”老公也不满。
“她在自习，设置静音，你要微信发文字。”
“她那个小男友的父母，整个一外地暴发户，混不讲理，孩子能是什么好学生。你怎么放心他们在一起？”
“你媳妇也是外地的。安心吧，他们在图书馆，就呆一下午，该带着的学习的书，都带着呢，一起学习还更有动力。”
“都是你妈带大的，一点儿不像你，一点儿不听话……”
“基因随你家人，象她大姑二姑。好了吧？你就让她呆会儿吧。她胆小，五点会回家。你看你同事强子家的闺女，离家出走好几次，别逼她太过，青春期…… ”
在微信里面安抚完先生，女儿，婆婆来电。
“你爸爸疯够了，闹着要回，要不是坐轮椅…… ”
下午四点多，天还真的有点儿打灰了，能感到自己发烧了，穿过公园，踩过树叶的沙沙声，闷闷的，寂寂的。因没人问过我在哪里，却仿佛天地只我一人。摸过了背包，里面一点食物都无。能感觉血糖在降，体温在升。天地静寂，灰白世界。手冷，揣到兜里，还僵硬着。还是要找一个地方吃饭呢。
做妈妈之前可从来不知道，女人的颜色，要自己给的。修炼到中年，焦躁不安的女人，多是惊惶寡瘦，太被宠幸的女人，是颐指气使。现世当下，女人多半要把自己变成金刚不坏之身，能力超然是一方面，心理超然更是独到的修养。女人若是慌乱，紧张，这些负面情绪好像电子束，在家庭这个电场里面，被加速放大了传递给孩子们。
所以，优雅从容的神情，是最好的颜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