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感恩的心》

散文诗：《感恩的心》

          唐风

清晨，我把自己折叠成一粒微尘，

在光里缓缓展开——

原来，微尘里藏着一座山，

山里埋着一条河，

河里漂着无数人的名字。

我捧起一粒，

像捧起一颗滚烫的星。

它说：

“你曾被照亮过，

现在，去照亮别人。” 

风从很远的地方赶来，

带来麦浪的呼吸、炊烟的叹息，

带来母亲晾衣时甩出的水珠。

它们落在我掌心，

像一串被岁月打磨得发亮的钥匙，

能打开所有被关上的门。

我听见门后有人轻轻说：

“你曾被拥抱过，

现在，去拥抱世界。” 

黄昏把影子拉长，

像一条通往过去的桥。

我踩着影子回去，

看见童年蹲在田埂上，

用一根草茎丈量天空的宽度。

他抬头冲我笑，

缺了门牙的嘴，

漏出整个夏天的光。

那光里，

爷爷的老烟斗还在冒着青烟，

奶奶的蒲扇还在摇着星星。

他们不说话，

只把沉默种成一棵树，

如今，

树已高过墓碑，

仍在为我挡风。 

我曾在深夜的地铁站，

把孤独攥成一张皱巴巴的车票。

检票口的光像一把刀，

把人群切成两半——

一半奔向远方，

一半留在原地。

有个陌生人递给我一杯热水，

杯壁上凝着雾气，

像一句没说出口的安慰。

我捧着它，

像捧着一颗跳动的心。

原来，

被温暖过的人，

眼里会生出篝火。 

此刻，

我坐在窗前，

看一片落叶如何优雅地赴死。

它旋转、停顿、再旋转，

像在用最后的舞姿致谢。

我伸手接住它——

叶脉里，

竟刻着我所有忘记过的名字：

老师、朋友、路人、

甚至那只曾停在我指尖的蜻蜓。

它们排着队，

像一支小小的军队，

保卫着我日益荒芜的记忆。 

我终于明白，

感恩不是仪式，

是呼吸。

每一次吸气，

都是把世界的一部分装进身体；

每一次呼气，

都是把自己还给世界。

如此反复，

直到血肉里长出河流，

骨骼里长出山川，

直到——

我成为被感恩的那部分。 

夜深了，

我关掉所有灯，

让黑暗像一件旧棉袄裹住我。

星星们悄悄爬上窗棂，

像一群顽皮的孩子，

把天空的破洞补得严严实实。

我轻轻说：

“谢谢你们。”

它们眨眨眼，

回我一句：

“明天见。” 

于是，

我把这句话揣进怀里，

像揣着一颗小小的太阳。

明天，

无论风往哪个方向吹，

我都会朝着光，

张开手——

把曾经被赠予的，

再赠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