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叶寄朝云2
可是别忘了还有一句俗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
老胡既然示弱了,我也准备见好就收,然而身后传来一声低喝:“说什么呢?你当我是商纣王、吴王阖闾啊。”
柳知凡,此时已经完全无视老胡,黑头黑脸站在我面前。平素老胡散发着浓郁谄媚气息的笑容自然都是给了他。
这是重点吗?我扶额长叹一声,进言须谨慎,不然准倒霉。指望老胡能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背起这口大锅基本属于妄想,我只能站起来直面当前惨淡的境况。
再说商纣王、阖闾那之前也是一代英主好嘛,哪有可比性啊,他居然还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姿态,我悲从心来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罢了,等有朝一日“浮云富贵非吾愿,且买扁舟理钓蓑。”
我站起来看着柳知凡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柳总,我们从接受这个案子,一直在现场收集信息,不管从现场调查还是交叉信息收集的结果来看,这个地方不适合。”
柳知凡皱着眉,原本还算周正的脸上布满阴郁:“这个结论也太武断了吧,你说说从哪些方面能得出这个结论?”
我翻开指着一张表格:“我们汇总了三公里以内人口密度、教育水平、以家庭为单位的信息、楼盘价格、消费习惯,其中电表总量是这个区乃至整个市区最低的,试想一个连电都舍不得多用的家庭会去买奢侈品、高消费娱乐吗?”
“你既然这么清楚,那说说看这块地干什么合适?”
柳知凡一定是急眼了,面部几乎抽成一团。
他压抑的声音里透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但是恕我直言,我就是栉风沐雨跑跑信息,如何定夺那是我能说了算的吗?再说我说的着吗?
“汇总信息是我的职责所在,至于如何取舍,那是您柳总的活儿啊,我怎么能越俎代庖呢?”好歹我手下也有两个小弟在旁看着,此时也不可堕了自己的志气,对你客套也是有限额的,再多你付费吗?
柳知凡铁青着脸走了,我才发现他旁边居然还有一个人,闲闲地看着我这边,我选择无视之。
刚坐下来,老胡带着心绞痛的神情冲过来低吼一句:“你就是活祖宗。”
我表示无可奈何:“我舍身取义创造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你可要把握住哦。”
他呲牙咧嘴做拂袖状,然后急促地颠儿着小步追去了。
我走过去把报表扔到林林桌上:“赶紧改了再打一份。”
林林毫无愧意,嘟着嘴接过来:“我就说我对数字不敏感,你非要让我算。”
我不怒反笑:“林林,你来一年了,运算你不会,统计报表你说对数字不敏感,出现场你又怕晒黑,你当初报信息组是怎么想的?”
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我:“我以为这是搜集情报的,你看人家影视剧里演的,男的一水儿的帅哥,穿西服带墨镜,女的性感妖娆,夜晚迪奥的礼服穿上端着红酒出没在高端酒会。谁知你这儿这么落后,还要天天往外跑现场,跟搞传销似的,我妈可还以为我是公司白领呢。”
我被她说得还真是有些汗颜:“不好意思啊林林,辜负你的期望了,不管怎么说下班以前把一份没有瑕疵的报表放到老胡的小胖手里。”
“我可不加班啊,今天晚上我要赶两场相亲饭局的。”
“你说你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天天忙着相亲,也太夸张了吧。”
林林带着怜悯的目光看着我:“姐,未雨绸缪,女人要会借力。你说我熬多少年能超过你?”
我一下得意地笑:“有这可能吗?”
她俩手一摊:“这不就结了,干,我是干不过你了,但是,我要嫁得好呢?弯道超车我就赢了你。”
“我听说,总办一直想要补充人,你怎么不申请呢?到那儿既是货真价实的白领又可以离精英人士近一步,更重要的是我也有了内援,老板骂的时候也有人递张纸巾什么的。”我真的败给她了。
林林笑的肩膀直抖:“可拉倒吧,我就见你差点把老板骂哭。”
小五就在这时打来电话说他办完事了,我冲林林点点头:“有合适的大哥记着也介绍给我。”
甜妞追出来拉我到了一边:“你说我一会儿不见你捅多大篓子。柳知凡因为是邝家女婿,总是疑心别人说他吃软饭,一直耿耿于怀,还有邝家那位正根太子一直在国外,今年忽然回来,给他多大压力你是知道的,如今建功之心炽热,憋着劲儿买了那块地要大干一场,现在被你兜头一棒打下去,恐怕早就内伤吐血了。你还天天收集信息,连这情况也不知道?”
我讪讪地说:“我是信息组好嘛,又不是情报组。”
话虽这么说,一路走一路懊恼,就听老胡啰嗦两句能怎样?又或者,买地花的是他邝家的钱,爱盖什么盖什么,还不兴人家任性一下,这年头只要不痴不呆谁还没个小目标啊,以柳知凡一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性格……
隐隐约约一丝香气一下扰乱了我的思绪,鼻子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飘渺的香甜气息,我心仪已久的茶餐厅到了,进去一扫看见小五坐在靠窗显眼的位子,他一直是低调奢华的存在,哪里肯匿着。
到了近前才看见座位上还有一个人,等我坐下去小五指着那人说:“我学长,元丰,这是我家小六儿。”然后笑嘻嘻地推过菜单:“放肆点单吧,这样有助于减压。”
我冲着那人点点头拿过菜单一边看一边嘟囔:“吃你一顿下午茶,我还不至于有压力吧。”
“你就不怕你们老板不待见你。”
这就是话里有话了,我纵然迟钝也听出了调侃,放下让人垂涎的菜单:“你听说什么了?”
旁边那位抬了抬手:“刚才不巧我也在。”
我终于定睛观看,隐约想起就是那位站在柳知凡身旁的人,他大概是看我疑惑的样子,颇觉受伤,摊着手问小五:“我很路人吗?”
细看这个人还真不是路人甲、乙、丙、丁的长相,一双丹凤眼,弧度甚是好看,也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小五身边的狐朋狗友个个好皮相,但是,薄唇,男人薄唇乃凉薄之相......
我不想说我其实视力不佳,嫌麻烦不愿佩戴眼镜:“我不大记得住人长相。”
小五笑得春光灿烂:“我们家六儿对男人审美疲劳。”
我点了鸡肉沙爹串、蟹脚、牛油生蚝、一杯冰柠檬红茶还有一客辣椒味冰淇淋。小五习以为常,一旁的元丰学长却颇感意外地看了看我,谁管他怎么想,又不是吃他家的。
“大哥不是一直让你去帮他,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女孩子嘛,要适度示弱,不然没人疼的。”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吃人家的嘴软,小五总要显示一下兄长式体贴,我也只能忍着。
“我从小就怵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就是我爸的翻版,我费了多大劲才争取到自己出来住的权利,难不成再一夜回到解放前。”
小五转头很有耐心地给元丰解释:“我大哥只比三舅舅小六岁,不光六儿怕,我们兄弟都挺怕的。”
元丰频频点头做恍然大悟的样子,配合着小五颇为和谐。
“你和你那个小男友怎样了?”等小五哥终于忍不住露出贼兮兮的笑容,我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来,然后紧跟着就坦然了,要不老得堤防他在哪儿使袢子也会毁了我此刻享受美食的心情。
“我们好着呢,倒是你仔细想想回去怎么和小姑交代,这么长时间也带不回叶子的原因是什么,行不行啊你?要不你带我见见这位女侠,好让我谢谢她为民除害?”
“那我就放心了,你是女孩子要当心的,男人都是动物性大于人性……”
我放下刀叉,不动声色在他二人脸上扫了一遍,他大概也觉察到了赶紧说:“当然我们作兄长的除外。”听他找补完,我极度蔑视之。
等我喝干最后一滴红茶,准备起身离去,元丰点的黑松露蘑菇汤才来,小五从兜里掏出两张票放到我手里:“音乐剧,和你小男友一起去看吧。”
我心里苦啊,拿了票摇摇手告别他们。
一般情况下小五是没心情也没时间窥探我的私生活的,虽然在同一个城市,平时大家都各忙各的,大半年不碰面也是有的。
我在每天上下班来来回回搭电梯的时候注意到海盛的崔辰,然后和甜妞一起窃窃私语了好几次,甜妞直觉有点儿老牛吃嫩草的嫌疑,我完全没负担就自告奋勇说这次我来。
再次碰到崔辰的时候我微笑着和崔辰说:“你们公司的胸牌上英文单词印错了。”
崔辰诧异,继而低头拿起看,最后点头:“是少了一个r。”
甜妞等崔辰下了电梯快笑抽了,一直说:“你土不土啊,用这种搭讪方式,我真服了you。”
我这不也是急中生智才想起这招嘛,年龄已经大了人家,不好娇滴滴扮天真无邪样蒙哄对方,只能冷静知性了。总之从那以后我们开始约着吃吃饭,看看电影。
那天看完电影崔辰送我回来,到了楼下,我正犹豫要不要请他上去坐一坐,也好借机增进感情,谁知小五从树影后闪出来揽着我的肩膀问:“谁呀?”敏锐如我已经闻到了酒气。
我干脆利落的对崔辰说:“这是我五哥。”
等崔辰走了,我没好气甩掉他的手问:“你明明知道小姑讨厌你喝酒。”
“你男朋友?不会吧?老牛吃嫩草的即视感啊。”我怎么解释呢,我们在一起吃吃喝喝一个多月,手还没拉过一回,这话我都不好意思跟恬妞说,小五若知道,我都能想象他笑得满地打滚的样子。
但是,现在即便这样若即若离的关系也不能再继续了。
正好明天是周末,和恬妞一起打发时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