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想象时光可以重来,和妈妈在一起,看这场可以预约的雪
那场大雪过去以后,妈妈坐在家里窗户下面的台阶上,晒着太阳。
院子里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
冬天温暖的阳光柔柔的照在妈妈有些苍白的脸上。
妈妈戴着一顶没有帽檐红色的毛线帽子,穿着厚厚的棉服,坐在那里,看着我们。自从那场大病以后,妈妈走路困难,话也说不清楚了。
我们在院子里打雪仗。
梓怡和杰瑞一伙,我一个人对他们俩个。杰瑞的爸爸,我的那个妹夫,一个人在院子背阴的地方堆着雪人。
梓怡十岁了。
杰瑞三岁多,走起路来还有点晃晃悠悠。
一个雪球落在妈妈身前不远处,裂也开来。
我看了看,说:“小心点梓怡,别砸到奶奶。”
妈妈摆了摆可以自由活动的右手,意思是没事没事。
那两个小家伙咯咯笑着,小手冻得通红。杰瑞蹲下攒雪球时,正好被砸在头上,碎了的雪流进脖子里,小家伙凉的转圈圈。
妈妈笑了。
我说:“妈,外面太冷了,不行你屋里歇会吧。”
妈妈摇摇头。
她安静的坐在那里,依旧默默的看着我们。院子外面有几课高大的白杨树,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杈间有一个大鸟窝。鸟窝后面是雪后蓝色的天空。
算一算,妈妈今年六十四岁了。
妈妈在想着什么呢?
焕新在屋子里喊:“差不多洗手吃饭了啊。”
梓怡期末考试以后第三天,这个城市终于下起了一场大雪。
突如其来。
纷纷扬扬一下子落了三天三夜。
西伯利亚寒流,要么不来,来了就不想走。
可过了瘾。
我当时坐在公交车靠窗的位子,正听着赵雷的《理想》,那首歌有点忧伤。一抬头。
落在玻璃上的,那是什么?
一朵一朵,落在地上的,那是什么?
公交车站到公司,差不多十分钟。没有戴帽子。任雪花落在脸上,落在身上。凉凉的。
终于下雪了。
终于拿出了北方应有的样子。
已经四九了。前两天安徽、湖南都下了雪。西安也下了雪。就北方不下雪。
雪开始并不大。
但是一直没有停。
地上很快就一层白了。
给焕新打电话:“我到公司了。下雪了。”
焕新的声音都带着迷茫:“什么?”
“你们娘俩是不是还没起来,都几点了?下雪了。”
电话里传来窗帘拉开来的声音。“梓怡,看,外面下雪了。”
“啊,真的,我要出去玩雪。”梓怡说。
打开电脑,泡一杯茶,一边喝,一边看着。
下了雪的天空,带着一种温暖,心里喜欢。
那已经建好还没有交接的小区,安静的立在飞舞的雪花里。白茫茫的一片。
那时候,没想到它会一落三天三夜。
下班回家,在路上,汽车前灯射出来的光柱里,看见雪花变得又紧又密了。
关上灯,听见外面沙沙的响。
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里流进来洁白的光,好像天空中挂着一轮明亮的大月亮。
早晨跑完步,站在阳台上向外看,雪还一直下着。
雪没过脚踝。
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
汽车慢慢的行驶。
一只野狗走过,地上留下一朵一朵梅花,一直延伸到远处。树枝上落满雪花。粉雕玉琢般的世界。
抬起头。
灰蒙蒙的天空和从灰蒙蒙的天空上落下来密密麻麻的雪花。
新闻广播里说大雪压倒了临时的活动板房。
电视里,环卫工人坐在小卡车的后斗里,大把大把的往路上洒盐,“盐不够用了,又紧急调了一批。”
主持人说:雪后路面结冰,大家出行要小心注意。
听说,好多蔬菜大棚被积雪压垮了。
芹菜、生菜、茴香、茼蒿价格上调……
杰瑞的妈妈给孩子脱了湿了的衣服,说:“臭大舅,你看我们的背心都湿了。”
杰瑞笑嘻嘻的把冰凉的小手放在他妈妈的脸上。
我的妹子激灵一下“冻死我了,你这个小坏蛋。”
杰瑞咯咯的笑。
梓怡小脸红扑扑的坐在靠椅上,说:“爸爸,我要喝格瓦斯。”
我说:“你先一边去。那是奶奶坐的地方。”
杰瑞的爸爸走了进来,问他媳妇:“有胡萝卜吗?就差一个鼻子了,一会你们去看,那大雪人,老漂亮了。”
梓怡说:“姑父,我现在就想看。”
涮羊肉,大雪天一起涮羊肉最好,又热闹,又省事,又好吃。
我说:“爸,把你过年买的茅台拿出来吧。”
爸爸说:“问你妈。我就喝那么一次,她就给收起来了。非留着你一块喝。”
“要不怎么是我亲妈呢。”我笑着说:“最疼我了。”
“说什么呢?妈妈也很疼我好不好。”妹妹说。
妈妈笑眯眯的点头。
喝酒,看见一只头颈尾巴都是黑色、肚皮发白的大鸟,展开翅膀,落在树杈那个大鸟窝里。
那是一只大喜鹊。
妈妈的眼睛也盯着窗外的那只鸟在看。
我们回去的时候,妈妈拖着行动不便的腿,非要送我们。
妈妈站在胡同口看着我们。
我回头,看见她就站在那里。
爸爸回去了。
我们的车就要转过去了,她还站在那里,一直看着我们,一直到看不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