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从我梦中走过
想念冷,想念冷的冬天,想念冷的切肤的疼,想念冷的天寒地冻,想念冷的北国冰封,想念所有所有和冷有关的记忆。
然而现在,走进冬的门槛,冷仍然像冰峰上遥遥无期的雪莲,只可意会,难见真容。一场雾一场风一场零星小雨一场阳光,各种天气此起彼落,唯独没有我想念的冷。
那是让人刻骨铭心的冷,风会突破围巾的阻挡钻进领口,包裹严实的身体凛然一紧,耳朵麻酥酥地疼,脑门仿佛有细沙在打磨。路旁卖冰糖葫芦的女人揣着袖,行人竖起衣领,脚步匆匆。大地裂隙,寒鸦噤声。
冷会带来漫天飞雪,每到这时候,妈妈总要给我们猜谜语,年年都猜“天上一笼统,地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用雪的物象做谜面却不着一个“雪”字,文字的奇妙精准让幼小的我们猜得有滋有味。
俗话说针尖大的窟窿斗大的风,每年我们还要在妈妈的带领下溜窗缝儿。溜窗缝基本上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先用面粉打浆糊,妈妈在煤炉上架一口黑色铁锅,红红的炉火舔着锅底,旺旺的,面粉加水倒入锅内,搅拌粘稠,晾凉,然后裁好整齐划一的纸条,用浆糊把它们粘在窗缝上;另一种方法很简单,是用摁钉把塑料布钉在窗框上,把冷挡在外面,北风呼啸的时候,塑料布被吹得直响。我藏在暖和的被窝里,自己吓唬自己,猜想外面有没有狼,瞪着血红的眼睛,要吃小孩。
其实,小孩子们是不怕冷的,哪怕只穿着破棉袄,吸着鼻涕,两只小手红通通的,也要尽情享受冬天的乐趣。团雪球,打雪仗,滑冰,抽陀螺……许许多多好玩的游戏,冷给孩子们带来无穷无尽的快活,锻炼出结实的体格。
现在的小孩子依然会奶声奶气地背诵: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但他们缺少切身的体会,这歌谣丢了实际意义,显得那么空洞。你看,孩子们单穿着毛衣在外面奔跑着、玩耍着。也难怪,今天的报纸上,刊登了公园里连翘开花的照片,以为春来早。记的去年二九的天气里,槐树枝头孕育出星星点点的绿,花草树木不懂阴历阳历,它们只用根须体味着冷暖。苍蝇、蚊子安然地过了一冬天都没死掉。许多年轻人还露着脚踝,习惯了短袖加棉袄的穿衣方式,一年四季,短袖成了最实用的单品。
去年,没见过正儿八经的一场雪,也没见到真正的冷。今年又会是一个怎样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