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徽城

《烟雨徽城》第十二章 探问

2017-04-23  本文已影响0人  甄弛

        第二天太阳老早穿过云层露出耀眼的黄。屏儿穿起吴妈拿给她的衣服,怎么都觉得别扭,重新换上自己来时穿的。她闲着无事,要帮厨房挑水,吴妈怕她累着,屏儿说在家里也是她挑水的,吴妈说路滑,等路通了在去,屏儿说乡里人,没那么娇气,结冰的路是走惯的。

        信之一早起来,站在楼上,临窗远眺,山坳里的雪停了,那一片松绿的柏树顶着皑皑白雪,在阳光下彷佛镀了金边,山脚的寺庙袅袅升起青色的烟火,农户们一早起来开始清理积雪,道路慢慢地露出石块的本色。

        美丽和安之大约都听见昨晚的动静,都早早的起来,吃了早饭,聚在程太太的外厢里。此刻外厢里,美丽、安之、怀之、郭管家,远远地看见信之和若廉也过来了。大家寒暄着,依次坐下,小四挨个上茶。程太太伺候好老爷用完早饭,也和吴妈一起过来。

        这边看着程太太过来,都站起来问安,程太太点头,示意大家坐下。

        “潘少爷,到我们这穷地方还习惯么。”程太太谦问。

        “谢谢程伯母关心,休息的很好。”

        程太太笑着点点头,然后对信之说,“你说说看上海的情况吧,我们都想听一听,回头还得跟你父亲说。”

        “上海这家医院,是专门的肺痨疗养所,虽说刚建立的,但是医院的丁博士用的是国外的技术,就是往肺里打空气进去。”信之说。

        “往肺里打空气。”所有人都惊讶了,完好的肺要戳破么。

        程太太听了脸都发白了。

        “母亲,手术的安全性可以保证。”信之说。

        “别说了,我不想听。”程太太惨白着脸站起来就要走。

        程老爷在内厢屋里,模糊的听了几句,大约知道是什么情况,不免焦躁起来,满头的汗珠滚下来,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众人听了很不好过。

        “做完这个手术,调养三个月就可以康复了。”信之跟在母亲后面。

        “别说了。”程太太沉着脸。

        一时大家默默散去,且不说。

        美丽自从上次戏园回来,就在没去过,怀之放假倒是缠着她要去听戏,好在这两天下雪,阻了路,戏园也歇着。她自顾想着,只要不碰见那个马团长就好了。安之又往庙里去了,这刻没人去理会他。

        若廉闲着在程府里乱逛,看着挑水的丫头,倒是很喜气的模样,站在边上让她先过去了,还做了个请的手势,屏儿见这个人古里古怪的,瞥了下往厨房去了。若廉往后面花园走,看了满池塘的萧瑟,池边的柳树枯立在冰雪边,好在太阳下的腊梅结了朵,暗暗的飘着清香。

        程太太的心思最重,她不知道该怎么给老爷说,这个手术太过凶险了。程老爷安慰她,两人免不了说些你走了,或是听天由命的话,一时屋里的气氛都凝重起来。

         信之在外厢一直没走,他坐在那边,听着母亲和父亲的对话,忍不住走进去。

         “总是这样拖着,不如去做下尝试,那边丁博士说了,手术完,再调养三个月就可以康复,如果父亲愿意这样躺着,我无话可说,去了就冒一点点风险,以后就可以出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用母亲和我们担心。”信之动情留着泪,“父亲,听我一句,过了年就去,你的身体保养的还是很好的,山里的空气也好,恢复起来会很快的。”信之说。

        老爷和夫人都流泪了,信之走过去,用力的抱住他们,“没事,我相信医生,父亲你也要相信,医生一定有把握的。”

        美丽在屋子里坐不住,出来找屏儿,看她在什么地方,走着走着,到了花园里面。此刻若廉正在花园里,闻着淡淡清远的花香,听到有脚步声,回头看是美丽。

        “大少奶奶,也来赏花。”若廉问。

         “我哪有心情赏花。”美丽唉声叹气的说。

        “担心程伯伯的病么。”若廉问。

        美丽没有答话,看着院子里冷冷清清的,想回头继续找人。

        “大少奶奶留步,”若廉喊。

        “潘少爷有什么事么。”美丽问。

        “听说雪颜那天你一直在她身边,不知道她最后说的什么。”若廉低声的问。

        美丽没想到潘少爷会问她这些事情,脸色更加黯然起来,“我们好歹妯娌一场,没想到年纪轻轻的。”美丽说,“那天刚过重阳,宝宝过世不久,雪颜说着胡话,一会儿热,一会儿冷,一会儿要说回家,一会儿喊信之,”美丽拿起帕子,在眼角拭泪,“那时候信之在外面,回不来,老爷因为小孙少爷的事情也病了,太太只顾照顾老爷。本想着叫亲家母过来的,却也忙的给忘记了,我不过是家里喘口气的闲人,怎能看着她一个人孤单受罪,也是命啊,可怜的雪颜。”

        若廉听着美丽说雪颜最后的境况,也不禁落泪,“信之就放着病着的雪颜,怎么就出去了呢,”

         “你不知道,去年家里的货被查出有违禁的,老爷急的团团转,到处找关系,后来信之去了南京,花了钱才了事,”美丽说,“生意的事我也是听他们说的。具体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

        美丽闻着梅花的清香定了定心神,“信之走的时候,雪颜病的还没有那么重,不知道怎么,一夜之间加重了许多。”

        “后来,我听说走了一个丫头。”若廉问。

        “是的,是个叫兰心的。”美丽说,“这两天积着雪,没什么可玩的,等雪清理干净了,戏园开戏的时候,可以去看戏。”

        “听说了,你们这儿的吉庆班,声名远播。”若廉说。

        “是么,你们大上海也知道吉庆班。”美丽好奇的问。

        “大少奶奶为什么这么喜欢看戏,最喜欢谁的戏。”若廉问。

        “我们这乡下,能有什么角,吉庆班的戏,都爱看。”美丽说,“看戏打发时间,也解闷,我们不读书不识字的,就靠听戏长点见识了。”

        美丽的心里是七上八下的,那个横在她面前的屏儿,似乎只对干活感兴趣,每天穿着刚来的那身衣服,不停的往厨房里挑水。而那个横在她心里的人,对屏儿视若无睹,美丽不知道怎么办是好,那个潘少爷向她打听兰香的事,也挺诧异的,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自己的大好青春耗费在一个一心向佛的人身上,不知道值不值得,回想起刚见安之时的情景,错看了人,错信了人,美丽在心里升起一丝悔念,突然又想起那天在戏园的情景,立马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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