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天】语文课上的啜泣声

【第509天】语文课上的啜泣声

2018年12月27日  周四  有风

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那天下午的语文课，还有那节语文课上突然出现的啜泣声。

那天下午，班里组织了“少年正是读书时”的综合性学习活动。赶巧的是，那天，领导听我的推门课。学生们看到领导提着凳子走进教室，纷纷站起来鞠躬问好。那一刻，我们心里都是温暖的，可是，我又分明感觉到了学生们内心那种掩饰不住，也无法阻挡的紧张感。

活动开始了。第一环节是每个小组派一位代表讲名人的读书故事。他们站在讲台上的样子，有的低眉，有的微笑，有的落落大方。

又轮到了一个小组。可是，当主持人说“有请……”时，那个组里的四位成员纷纷起身，拿起了准备好的材料，朝讲台走去。其他三位组员都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站在讲台一侧，静静地等待他们组的四号组员上场。

那个四号组员，很自信地走到讲台正中央，非常有礼貌地问候老师和同学。他开始推荐好书了。他推荐的是张乐平的《三毛流浪记》。听着他流畅而准确的推荐语言，看着他举手投足之间流淌出来的自信，真的，很难和他将“学习能力有待提高”这句话联系在一起。

这个男孩子，是班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比较“显眼”，比较“特殊”的孩子之一。新学期伊始，所有的初一新生进行了阳光分班。这个男生分在了我任教的班级。拿到学生们的入学成绩时，真的，我是被这个男生的语文成绩惊到了。他的语文，有且只有十分挂了一个可怜兮兮的零头。

课堂上，他几乎不回答问题。整节课的沉默，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常常听写，他几乎写不对一个词……和其他科任老师了解这位男生的情况，结果是，这个男生在其他课上，亦是如此。其他科目的成绩，亦惨不忍睹。

不久，这个男生的母亲来到了学校。据孩子的母亲讲，孩子的记忆力特别差，一首简简单单的五言绝句，她的孩子都要花上两三个晚上的时间，才能勉强记住。但这样僵硬的记忆，也不能深深地印刻在脑子里，没有几日，孩子又忘得一干二净……

孩子的母亲说，他们也带着孩子辗转很多地方求医问药，但结果却不太如人意。孩子才十几岁，如果不要他上学，放在家里他们又怎么放心？孩子母亲的话语里，是无力回天的苍凉。虽然，孩子的学习成绩很不好，虽然孩子的记忆力非常不理想，可是，作为父母，他们还是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弃。

因为该生的这种情况，平日里，我总会多关注他一点。课下，他站在走廊里，和同学聊天。看到我时，他就会点头问好。还有一次，我送作业到教室，刚走到门口，看到他正拿着抹布一丝不苟地擦着讲桌。这个男孩子的情商，包括他的生活能力，好像不是零分。而真正震撼我的，则是那天他的啜泣声。

话说就在我们这些观众听得有点儿入迷的时候，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大家将疑问的眼神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他。一时间，站在讲台上的他，有点手足无措的局促不安。沉默了几秒钟，他决定重头再来。也许因为第一次的意外卡壳，这一次，我又分明听到他声音里微微的颤抖，不过，他又是那么努力地克制和调整自己。但，似乎是冥冥之中的一种魔力，又一次扰乱了他的思绪，他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的深渊。这一次，他的脸颊上泛上了红晕，都是紧张搞的鬼！

我在台下鼓励他：“没事的，你怎么想就怎么说，今天你能站在讲台上面对大家，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进步了。”他极力地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一次，鼓足了勇气，也铆足了劲儿，终于，终于是说完了。

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听到他说了一句：“真尴尬！”

就在主持人宣布进行第二环节的时候，在座位中间来回走动的我，看到了将脸埋在臂弯里的他。

“是不舒服吗？”我走到他身边，俯身低声问道。

“不是。”他的回答很低很低，但那轻微的啜泣，还是被我的耳朵捕捉到了。

“今天，太丢人了！”他边说边啜泣。话语里是满满的委屈，还有被紧张刺伤的自尊。

“今天领导来听课，你站在台上紧张是正常的，老师也紧张。没关系的，你今天的表现很好，别哭了啊……”我轻拍着他的肩膀，温声细语地安慰着他不能平复的情绪。

这段时间，每天当我看到他的时候，就会很自然地想起那天的事，想起他埋头啜泣的悲伤模样，想起他和我说的那句“太丢人了！”

所有的孩子，无论他的能力大小，无论他的成绩好坏，他都是有自尊的。他的骨子里，是渴望进步，渴望成长的。也许，现实的生活中，因为种种缘由，我们总是有意无意地否定了他，也忽略了他。我们常常因为一片叶子，而看不见青山绿水，看不见姹紫嫣红，看不见蓝天白云……

我们忽略了那些细微的美，也丢失了最理智，最仁爱，最包容的一颗心。

那个孩子课堂上的啜泣声，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尊重每一个孩子，尊重每一个被上帝戏谑了的生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一棵棵幼芽的生长，就算没有果实收获，那一抹摇曳的绿色，就是对关爱最好的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