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未和妈妈

李未未和爸爸很亲。爸爸会给她讲各种历史典故，教她念唐诗宋词，会给她的衣服缝上各种漂亮又别致的卡通布贴，最重要的是爸爸从没打过未未。未未怕妈妈。妈妈给未未扎辫子的时候，总是揪得未未嗷嗷叫。在妈妈的嘴里，未未比不上一楼的孩子用功，也没有二楼的孩子听话。妈妈可不像爸爸一样心慈手软，经常揍得未未大哭，考试成绩低于九十会挨揍，犟嘴会挨揍，贪玩回家晚也会挨揍。

刚上幼儿园大班时未未画了一幅画，画上妈妈的一只脚踢在哭泣的未未的屁股上，还画着妈妈掉落的拖鞋。未未给全家展示自己的画以示对妈妈的抗议，结果证明都是瞎折腾，还被全家人笑话了很久。

上小学的未未成绩优秀，经常有人当妈妈的面夸奖她，妈妈却总是笑笑说，还行吧。“只是还行”，未未心里有些失望。妈妈一下班就忙着做饭，吃完饭就赶未未回卧室做作业，自己却一屁股坐到电视前一动不动。未未很想抗议这种不公正待遇，但经验告诉她抗议根本没用。小升初的那个学期，妈妈每天盯着未未做功课，电视也不看了。可这样搞得未未更紧张了，结果发挥失常，只考上一所普通中学。发榜那天晚上，未未默默流泪。妈妈却大哭一场，倒像是她没考好一样。

未未的青春期碰上了妈妈的更年期，每天家里就像战场。姥姥一直跟着妈妈生活，也经常被卷入战斗。妈妈的嗓门很响，有时候说话就像吵架，吵架的时候简直像要爆炸。有一次，妈妈没收了未未藏在床下的漫画，“李未未，你天天不学习，就知道看闲书，这将来能当饭吃！”。未未不为所动地跟妈妈理论，妈妈一把拧住了未未的耳朵，战斗就此结束。半夜，哭了很久的未未在书柜内壁写下一句话“十年后我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未未的离开并没有等十年，高考后她不顾妈妈反对报了外地的大学。等通知的那个暑假，妈妈做了个手术。术后第一个晚上，未未留在医院。用了阵痛棒，妈妈睡着了，头发散乱着，也许还是有点痛，妈妈的眉头微微皱着。未未轻轻地给妈妈整理头发，“啥时候这么多白头发的？”。第二天早上，未未给妈妈打了小米粥，手一抖洒了，“你慌啥呢！洒的哪儿都是……”。妈妈依旧喋喋不休，未未反倒心里轻松了一点：“看来老妈没啥事。”

未未的大学生活多姿多彩，和家里联系不多。每周一个电话，大学生活和爸爸聊得更多更开心。每次，妈妈只会问吃的好不好，衣服够不够，或者假期什么时候回家。毕业实习的某天，妈妈给未未打电话，说姥姥病重，要她赶紧回来。未未立刻请了假，坐上当天的车往家赶。

妈妈一直在医院看护姥姥，未未也留下陪妈妈。未未和妈妈挤在一张简易床上，以往这床可睡不下她俩，妈妈真的瘦多了。未未睡不着，盯着姥姥床头监测仪的数字。屋里很静。“妈，你睡了没？”。妈妈叹了口气。“未未，我真后悔。我天天都在想点啥，为什么没有看出来你姥姥的病，为啥对你姥吵吵？”。“妈，你也不是医生啊。以后别吵就好，对你自己的身体也不好。姥姥会好的。”。“我好后悔，我好后悔……”。

一周后，姥姥还是走了。未未给姥姥擦了身，换了衣服。没来过医院几次的舅舅们总算是到齐了，一个对着他们的妈哭得捶胸顿足。未未妈却只是流着泪，操持着姥姥的后事。姥姥下葬后的那个下午，妈妈进门就瘫倒在沙发上，哭得像个孩子。未未轻抚着妈妈的背，眼眶红红的。良久，妈妈看着未未：“未未，我没有妈妈了，没有妈妈了……”。李未未突然心疼极了，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幸好，幸好我还有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