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

往上数三代，我家算是个小地主，那时候有着好几十亩地，吃喝不愁。据奶奶回忆，老爷50多岁时，某个晚上突发脑溢血死了。一大早的把全家召集起来，哭了会便商量着如何举行葬礼。从那刻起，老奶奶成了一家之主，俗称“封建地主婆子”。

既然提起这位不好惹的主儿，那另一位女人不得不提，我的奶奶。都说婆婆儿媳是天敌，从她俩身上就可以得到验证。既然有着一家之主这个头衔儿，我家老佛爷就管着家里的大小事儿，大到守护着我家在村里的地位，小到奶奶扫地拿扫帚的姿势。我奶奶性子温和，不愿同老佛爷争吵，当然很大一方面原因是因为吵不过，便一直忍气吞声，满肚苦水无人诉说。

我起小便喜爱听故事，尤其是宅门恩怨。据奶奶回忆，她小时候爹爹是开染坊的，家庭条件相当好，在那个年代很多人吃不上饭时，奶奶每天的零用钱都够普通人家几天的开销了，后来虽然全部上交给国家，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小日子还是过的有滋有味。嫁到我家之前，我家已经是中道没落，一大家子都挤在老宅子那儿。奶奶本不喜欢爷爷，但爷爷生的面容憨实，上门提亲之时奶奶的爹爹便一口同意这门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是根深蒂固的，就这么结束了她一生的幸福日子。

老佛爷个头不高，三寸金莲，手里一根拐棍撑着，一头银头发每天都精心整理，再配上一支小簪子，这便是从我幼年到现在老佛爷在我心里的印象。村子里的不成文规定之一：谁家儿子多谁就可以在村里称霸。在村里其他人家普遍四五个儿子的，老佛爷膝下仅有两子，我爷和三爷。但是却无人敢欺凌我家，足见老佛爷的震慑力之大。

老佛爷很抠门儿，令人咂舌那种。“这个东西你们吃了吧”，接过来一看，过期了。“大家过来吃肉”，众人围上去，都已经闻到了腐烂的气息。“来，把正月十五的汤圆煮了吧”，嗬，没一会直接烂在锅里了。每次老佛爷喊我们大家去，大人们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生怕被点名吃到坏东西。

奶奶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三爷入伍后定居外省。我爸小时候便比其他人得到些偏爱，当然这偏爱源于老佛爷。以至于在前几年我们在家说些家长里短时，老爸总是咧着嘴笑“你老奶奶那时候可疼我了，每天放学回家她都给我烧鸡蛋吃，那鸡蛋可好吃了，谁也烧不出那味儿”。

孩子们总是能讨老佛爷的欢心，这一点让我对她多了一丝敬爱。吃饭时把她碗里好吃的挑给我，但是我那时嫌弃她脏转过身偷偷丢给大黄。某天，哥哥哭丧着脸回来了，脸上泪痕未干，原来是被其他的大孩子欺负了。老佛爷一听火气上来了，拉着哥哥就去找那几个大孩子“理论”，结局就是那几个孩子哭着向哥哥道歉。

老佛爷身体硬朗，从无疾病，小小的身体放佛有无限的能量，大家都觉得她最少能活100岁。很突然的，93岁那年，她去世了，算得上寿终正寝。至此，我们家的柱子没了。我现在偶尔还是会梦到她，那个听到我喊她“老奶奶”后，笑着给我糖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