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家的梨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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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的早晨，睡了个回笼觉，八点半给自己煮了碗小面条加个荷包蛋。还是夜里空调的恒温，小风扇转着清凉的风，正准备吃面，电话响了，王律师打来的。

“在忙吗？有件事能不能麻烦你？”
“什么麻不麻烦的，什么事？直接说！”

王律师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还带了两个徒弟，代理几家公司法务。她经手处理的纠纷案件得到委托当事人的认可，在我们这里小有名气。

很多人经常找精明强干的王律师寻求法律援助，请她帮忙解决问题，而她很少求人。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来麻烦我，肯定遇到困难了。

“19号我妈出了车祸，被一辆面包车撞了，大脑出血，现在躺在ICU病房。”王律师声音哽咽，停顿了一下又说，“今天早上我爸打电话说乡下梨园的梨子熟了，再不摘的话就要掉下来烂了。以前都是我妈摘到菜市场去卖的，现在她在医院，我爸腿脚不方便，还有心梗…”

我心里猛地一揪，电话这头已经感觉到她一定噙着眼泪，“那怎么办？我能帮你做什么？”

“你能不能帮我把梨子处理掉？几十棵梨树，大概有三四百斤梨吧。你知道我不会做销售，也没有销售渠道，你朋友多，帮忙想想办法，好吗？”

现在的水果铺天盖地，各种直播、果园直采比比皆是，我不能确定是否卖得了，但肯定要做了试试。“好吧，你把果园和梨子的图片发给我，我在微信发个朋友圈吆喝一下，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没有图片，要不然我们一起去果园吧，你去实地看看，拍些照片宣传一下。”

一刻钟以后，王律师带着我到了她的老家。汽车拐进一条石子小路，在两百米左右的一栋小楼房的水泥场地上停下。

房前长着一大片玉米，已经有一人高了，大暑的太阳照得粉白色的玉米穗透明一般，玉米叶亮晶晶的。一棵直径约一尺、高约两层楼的大枯树赫然矗立在她家楼房的正前方。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枯树的风水煞气，与她家楼房对峙，太戳心了，难怪她妈妈要出车祸，像被诅咒似的。

这是什么人与她家有深仇大恨？使这种促狭手段，居心险恶呀！不是我迷信，一睁眼就看见这枯树，免不了触霉头，怎么能有好运气呢？

一个老头坐在门前的小凳子上剥毛豆，头上顶着几根稀疏的白发，大太阳照眯了他的眼睛，他就是王律师的老父亲了。

看到我们下车，他赶紧站起来，光着脚丫要进屋里拿凳子给我们坐。王律师摆摆手说：“不坐不坐，我们看看梨子，拍点照片。”

屋子四周是菜地，种了一圈的青椒毛豆茄子丝瓜，长势很好。老父亲赤脚下地，我担心万一有蛇呢？他满不在乎地摇摇头，“不碍事，地里很干净，没有什么的。”

梨园在楼房西边，一直到小河边，估摸有一亩地。梨树下清清爽爽，没有杂草。泥土光洁，踩上去不松软，但很实阔。

梨的品相真好，品种也不错。有三种皮色，黄金梨是金黄色的皮；苏脆梨是翠绿色的皮；还有一种形状颜色跟青苹果很相似，就叫青苹梨。

整个果园青枝绿叶，硕果累累，好想采摘呀。蓝天艳阳下盛夏的果实，让人垂涎欲滴。我律师摘了两个大大的黄金梨，娃娃头那么大，一个足足有六七两重。

王律师削好皮递给我，怎么吃得下这么大的梨！但吃梨又不能分了吃。只能独占一个大的了。一口下去，梨汁四溢，脆甜可口，比冷饮爽快多了。才吃了半个就饱了，还有半个留了带回来再吃。

拍好照片，和王律师开车回来。医院里的主治医生打来电话，告诉王律师她妈妈睁开眼睛了，让她带一个播放机，放点日常对话给妈妈听，试一下她有没有意识。王律师一下子红了眼圈，答应着挂了电话。

“你说说看，生儿子有啥用？已经四天了，我哥哥到现在都没来医院。到底是要发几百万的财，比妈妈重要啊！人们说起来有儿有女福气好，可妈妈开颅手术当天，我很害怕，打电话叫我哥哥回来，他说让他回来有啥用，他又不是医生。手术前家属要签字，我一个人也不敢啊！哥哥不签字，万一有什么意外，我这个女儿负不起责任。但是他就是不来，你说我跟谁去说？”

都说养儿防老，可是那么多的儿子，最后都不如女儿。本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的出嫁女才是反哺的孝顺儿。儿女一对比，辛苦担当的女儿还不落好，被外人称赞，却饱受手足的白眼。真是世道艰难。

“我父亲已经76岁了，有心梗。我妈72，身体很好，平时都是我妈里里外外一把手。现在她躺在医院，我爸不能再有啥事了，我让他手机随身带，不要怎么出门，我随时打电话能找到他。”

两个女人一把辛酸泪，要强的王律师后面的事情还有很多。妈妈恢复意识后的护理照顾，家里家外一大堆的事务，还有医疗费用的贴补，没有一件是轻松容易的。

眼下，我只能试着帮她卖梨了。但愿能为她做成这件事。篱秋卖梨，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