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残天

《惊梦残天》丨中六:肠断更无疑

2022-06-03  本文已影响0人  湯滂占戈

惊梦残天

【中:夜长人奈何】六:肠断更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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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肠断更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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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迁莺

          ——李 煜

        晓月坠,

        宿云微,

        无语枕凭欹。

        梦回芳草思依依,

        天远雁声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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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啼莺散,

        余花乱,

        寂寞画堂深院。

        片红休扫尽从伊,

        留待舞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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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哲山心中不舍,拍着越北极的肩道:“不在汝州多留几天么?好让我们夫妇能与你们多聚些时日!”

        西门逸客拉着“花蕊夫人”笑道:“既已为你们完婚,两位又已痊愈,该我们功成身退了。不过,含蕊的名姓却不能再用了。”

         “花蕊夫人”微笑道:“我已打算从母姓贝,以‘贝蕊’为名。日后,天下再无慧妃费含蕊,只有寻常妇人贝蕊了。费含蕊已为开封尹赵光义射死、宋皇厚葬,滚滚红尘之中再无此人。大恩不敢言谢,临风妹妹还险些自尽以谢天下,真是惭愧!”

        北宫千帆嘴一撇,不屑地道:“我不过是为了了结某某人的心愿,以免再误她花样年华,况且一个凡心未了的家伙遁入空门,也实在有辱佛祖!”

        夏哲山脸一红,向西门逸客低头请罪:“这些年来误你不浅,我们夫妇从此馨香祷祝,愿邀月妹妹能遇上一个强我百倍、又钟情于你的大好男儿,哲山才会心债得偿。”

        西门逸客见这对有情人九死一生、终成佳偶,早将往事抛诸前世,爽然笑道:“你这么拖泥带水、婆婆妈妈,把含蕊托于你,我还不放心呢!这个月来,风丫头教你们的易容术、普通医药常识,我口授的防身拳脚,不知可曾烂熟于心?”

        贝蕊笑道:“待会儿我变个麻脸婆给你们看。原来易容术这么好玩!要我扮做某位特定的人选,这种技艺恐怕此生都忘尘莫及,不过今儿扮个麻脸婆,明儿再扮个酸秀才,这倒是挺容易的。”

        越北极道:“你们到了西域之后,便不用辛苦易容了。‘巾帼令’你们收好,三姑娘的书信也随身带上,到了乌孙国之后,就去投奔二姑娘的堂兄与三姑娘的叔父罢。二姑娘的堂兄东野华鹤乃是乌孙重臣,三姑娘的叔父西门烟则是乌孙国国师。”

        北宫千帆续道:“若往波斯,可投大姐的伯父仲长精神,他乃波斯国的镇国将军,为人豪爽好客;若往吐蕃,可寻四姐的兄长南郭守拙,他如今是吐蕃的驸马,曼娜公主幼习中土文化,与你们必定投缘!除‘巾帼令’外,我另备了两个机关暗筒,一个能放迷烟‘风月散’,另一个则是麻醉针针筒,你们可用以防身。”

        贝蕊接过,忽问:“当日你让我与邀月服的,可是这‘风月散’么?”

        “‘风月散’是托传心姐姐代制的,我拿了一部分出来,另加了几味相生相克的毒药,虽可让人诈死,却不小心误了蕊姐姐的后半生,还望不要怪我鲁莽!”

        夏哲山惊道:“难道含蕊会折寿?我们,我们……”一急,汗水渗上额头,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贝蕊的手。

        北宫千帆歉然道:“若无天灾人祸,再多加保重,你们可以再做五十年夫妻。不过,生育可就难了,那让人诈死的药,服过以后会使普通人不育。幸而三姐有武功,故醒来之后以内力排毒,不致不育。含蕊姐姐就……若有机会,我风丫头生个小孩来还你们好啦!”

        贝蕊失笑道:“不许胡说!”

        夏哲山亦道:“只是这样倒好。日后若有机会,收养一个孩子便是。所幸未误邀月,不然让我们百身何赎?你风丫头,最好也别说这种教我心惊肉跳的话好么?”

        贝蕊续道:“能有今日结局,我已感天之德、故人之恩太多了!人生总有缺憾,才不失月盈月亏之天理。得夫如此、得友如彼,含蕊生亦无憾死也不悔!”想到那段入宫为妃、掳为新宠、遭人暗箭的迭宕生涯,尤其觉得与心上人朝朝暮暮之可贵。回首前尘,虽前后相隔不过一个多月,却果真是恍如隔世。如今噩梦既去,更无所求。

        夏哲山又道:“这番九死一生成全我们。我却忧虑它日事发,你们会被不容于世!”

        越北极笑道:“莫说山庄处吴越之地,赵匡胤问罪不易,便是问了罪,我们逃到西域去,瞧他如何人证、物证搜齐了,去西域抓人?赵匡胤志向宏远,非为美色而抛江山之人,料来不致为一个失宠的亡国妇人而大动干戈。含蕊姐姐别见怪,我可不是说你人老珠黄了没人要。”

        贝蕊拼命点头微笑:“你所说的简直就是至理名言,还解了我们心结,谢你还来不及呐!”

        三人又向夏哲山、贝蕊夫妇介绍了一些江湖禁忌,各帮各派不可触及的规矩。当夜,众人便共饮饯行之酒,第二日西、南两路,就此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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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逸客目送夏、贝二人的马车渐行渐远,心中再无挂碍,策马便走。

        北宫千帆奇道:“三姐,你怎么高兴得起来?我还以为你会暗自掉泪呢。”

        西门逸客微笑道:“你若是也有这么一个虽然心有所属,却同你肝胆相照的心上之人,有遭一日他得偿夙愿,你会哭吗?”

        “哭字怎么写?嗯,我私底下还是会惆怅一番的,因为没你犯贱嘛!”

        “转眼又到中秋了,回山庄正好赶上你生日。不知今年师父会不会来。外间流言四起,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是师父不屑僻谣,怕是麻烦也会不少。”

        北宫千帆寻思了一会儿,忽道:“爹当年真有一位未婚妻么,怎么没听人提起过?”

        “我不太清楚。不过前尘往事,又逝者已矣,不知何人存了不良之心,恶意损毁师父的名誉,播此流言。”

        越北极则笑道:“五姑奶奶早些出阁,左护法或许会麻烦少些!”

        北宫千帆横他一眼,凶道:“多事!”

        西门逸客也正色道:“听说诗铭已经点头了,只要你也点头,便可以商议你们的婚事!”

        北宫千帆大惊之下,几乎就要从马上摔下来。西门逸客将她一扶,诧道:“你是不想嫁,还是另有心上人了?或是诗铭有什么问题么?看你,居然吓成这副德性!”

        北宫千帆颓然道:“这混小子怎么会点头的?我看,我还是别回山庄了!”

        越北极大惑不解:“姑奶奶,这是什么话?”

        西门逸客见她神色惆怅,似是满腹心事,忍不住劝慰道:“没有谁逼你非嫁不可。你不点头,诗铭温和厚道,一定会谅解的。你们青梅竹马十数年,他虽怕你三分,却也怜你宠你七分,难道你们真是不能投契?”

        北宫千帆心头微酸,强笑道:“他怜我宠我,也要我肯受才行。我最不喜欢他这种没情趣、不懂诡计的大呆瓜!”

        西门逸客一想不错,点头道:“这倒是,其实你们在一起,我挺同情诗铭的!”

        北宫千帆涩然道:“你们担心什么?真的到了那一天,想办法逃婚可是我的看家本领!放眼天下,若论出尔反尔、不负责任,我认了第二,谁还敢说他是第一?”

        二人失声大笑,均道她在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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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东南而下,不过数日,便至歙州。

        其时,易州制墨世家奚超已携子廷珪居歙州多年,以“宣歙之松类易水之松”而定居操旧业。又因其制墨技艺超群,酷好风雅的唐主李煜十分欣赏,乃赐其父子姓“李”,奚家父子由此更名为李超、李廷珪。

        笔、墨携之方便,故三人宣州、歙州一路南来,倾出金银买了不少,欲带回山庄送人。

        这日,西门逸客向北宫千帆道:“明日向西北而去便是黄山了。当日你火烧托义帮总坛,白帮主既往不咎,妙语也未加以怪责。如今,山庄里多了个要报仇的李遇,你不去向白帮主打个招呼,拜拜山门么?”

        越北极亦道:“是啦,那个李遇一门心思报仇,又瘸了条腿,我们也不好视而不见。但是他若真的去寻仇,用的又是我们的功夫,终究不好。先去向白帮主告个罪,再想个什么办法消了这段仇恨,才是正事!”

        商议之后,三人在歙州找了家客栈落脚,第二日便西北而去,上黄山拜访白心礼。

        施懋观接待三人在前厅坐定不久,便见白妙语蹦蹦跳跳地奔进来与他们见面,跟在她身后的一人向众人微笑一揖,竟是梅淡如。

        北宫千帆脱口道:“好呀,重色轻友的家伙,让诗铭哥哥给你,你不要,原来……”

        梅淡如见了她,本来欣喜不胜,听她打趣,却又尴尬起来,微微皱眉向她一点头,便远远地坐到了一边。

        白妙语满不在乎地道:“除了刻薄,看你还有什么招数?哼,我知道庄大哥为什么怕你啦!”忽地一拧她耳朵,娇笑道:“新近又捣了什么蛋,做了什么孽?从实招来!”

        “已经够作孽了,那个浑小子居然点头应下了婚事,我早已是焦头烂额!”

        “好呵,有人会闷死,有人会被整死,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梅淡如听在耳里,手一松,茶盏几乎要摔到地上去。微惊之下,他忙接稳了茶盏,放回桌上。转脸过去,正见北宫千帆一脸颓唐,心中不禁暗道:“大概是她还没玩够罢,是以不愿做些要负责任的事。”心里刹那间茫然起来,不知是何滋味。

        北宫千帆瞪一眼白妙语,道:“白叔叔呢?”

    “爹带旷姑姑游黄山去了,没空理你!有事找他么?”

  北宫千帆当下将李遇跳崖、前几月段素丹相救等,诸事一并告之。白妙语听得张口结舌,施懋观则面带忧色。

  等她说完,施懋观忽道:“李承波所为,他宝贝儿子真的是一无所知么?李承波惊吓而亡,李遇也不是我们推下崖的,报什么仇?”

  梅淡如道:“话虽如此,却要看他是何立场了。若是心胸狭窄之辈,无风亦起三重浪。”

  白妙语点头道:“梅大哥说得是。不管如何,李承波终究是被我们吓死的,而李遇则由此跳崖。风丫头曾在我们这儿放火,算间接地替他报过了仇。风丫头若出面相劝,应该不致于他把我们看得不共戴天那么严重。”

  西门逸客摇头道:“真是想不到,当日荒唐一把火,竟成今日‘善举’,以此化解干戈!”

  白妙语不再担心,向他们笑道:“既上黄山,留宿一夜再走?我跟你们一起去山庄,我的寿酒也赖到你们那里去摆好啦!走,跟我玩儿去!拖了北宫千帆便往外跑。”

  几个人走到了“洗杯泉”畔,白妙语指着泉水笑道:“记不记有一年,我在泉里泡得好不快活,你居然偷走我的衣裳,害我生病!”

  北宫千帆道:“还好意思说,明明是你先用弹弓石子打我,活该!”

  白妙语挑了块大石头扔进泉中,溅了她一身水,笑道:“是这样么?”

  “好哇!”北宫千帆伸脚一踢,也溅了她一身水。两个丫头当即卷起裤管脱掉鞋袜,索性打起水仗来。西门逸客等旁观的四人躲避不及,被殃及池鱼,也弄湿了衣衫,站在一旁啼笑皆非。

  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不过一盏茶功夫,便湿透全身、秀发滴水,嘻嘻哈哈赤足跑上岸去抢酒喝。看到对方身上尽是自己的辉煌战果,不禁得意非凡、拍手欢呼。

  梅淡如见她们如此快乐,也在一旁微笑,但觉此刻的气氛既亲切又温馨。低下头去啜了一口酒,不经意一瞥,见自己脚边一双晶莹洁白的赤足,纤巧不过三、四寸,细致宛如白玉,趾甲上银光闪闪不知涂了何物,搁在自己一双硕足旁,犹如玉琢的饰物一般,浑不似长在活人身上的肢体。他情知站在身边争抢酒菜的乃是北宫千帆,脸一红,微感形秽,便悄悄将自己的双脚搁到了另一边。

  北宫千帆忽笑道:“猜一猜,哪种雨最可恶?”见大家抬头望着自己,洋洋得意地塞了满嘴零食,才含糊道:“是白妙语!”

  白妙语恼了,将她一推。她猝不乃防,被她推得倒退两步,“卟”一下仰天摔去,头正搁在梅淡如腿上。

  白妙语见她狼狈,拍手大笑。梅淡如却僵在那里,愣愣地被北宫千帆泼了一身酒,却扶她也不是,不扶也不是,脸更红了。

  北宫千帆扬眸见他脸色,不禁笑道;“哟,吃你豆腐了,对不起!记不记得当年你撕我的衣裳?我们总算扯平啦,妙哉!”自己站起来,一脸坦荡,毫不介意。

  梅淡如听在耳中,想起她当年吵着要阉自己的情形,一口酒全呛了出来,大咳不止。

  白妙语哼了一声,也问道:“猜一猜,什么风最讨厌?”言毕,也被北宫千帆捣了一拳。

  梅淡如脱口道:“是不是北宫临风?”他从来不说玩笑,自己也不料会脱口说出这话,不禁吓了一跳,再度尴尬起来。

  北宫千帆嚷道:“答对了,敬三杯!”说罢,往梅淡如杯中斟酒。抬头一看,见这个相貌堂堂的男儿忽地讪讪发笑、脸膛通红,神色古怪而滑稽,心中没由来地动了一动,暗道:“怎么扭捏起来了?咦,他害羞的样子好象小姑娘一样,挺可爱的!嗯——妙语姐姐眼光倒不差!”

  忽然见梅淡如也抬起了头,正好与她目光相交。但见他眼中似乎另有内容,却又不知是什么具体的“内容”,不觉微感诧异,转过头去仍与白妙语嬉皮笑脸,心底却没由来地乱糟糟成一片,既茫然又兴奋,却不知所为何来。

        一群年轻人在山里疯了一夜,第二日天明方归。除了施懋观留守帮中回禀白心礼,其余五人收拾行礼,同下黄山,往洞宫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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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野浩然在场中踱了一圈,朗声道:“刀,因其气势而成百兵之胆;枪,因其锋锐而为百兵之王;棍,因其粗拙而作为百兵之母;剑,因其万端变化终归一宗,乃为百兵之君。是故,百日可练枪,千日才练刀,万日方能练剑——若非三十年苦练,剑法难有小成!”

  李遇立在场中,一面默记,一面重新拖起长棍,勉强撑持着练习。

  南郭守愚坐在一旁指点道:“勾挂抱架、拨撩崩点、击戳劈扫,乃棍法十二技,先记熟了,明日再练罢。”

  仲长隐剑亦道:“先默记于心——挑缠弹闪插抵绕,乃枪法基本七技,你打坐调息,不可再练了。不然,非把身子累垮不可!”

  李遇默默背诵,倒拖长棍咬牙不语。庄诗铭见他已经摇摇欲坠,心中不忍,上前拉他坐下。东野浩然却柔声向他道:“你的领悟力已很高了,不过腿伤初愈,不必如此拼命,以免旧疾发作,那可不妙啦!”一面从展云手中接过茶盏,递到李遇手中。

  北宫千帆看在眼里,心中恍然:“二姐故意向这姓李的百般关怀,诗铭哥哥受了刺激,却要拿我来倒霉。以二姐的个性,怎么会喜欢这个心怀报复的官少爷、书呆子?以诗铭哥哥的个性,又怎么敢要我这个不男不女的刁蛮鬼?”心中虽然不忿,却又有几分酸涩,转头不再看他们,不巧与梅淡如的目光撞个正着,见他正默默地看着自己,目光深切,似乎要在她的脸上看出朵花来才罢休。

  梅淡如见她一呆之后,便横了他一眼,不觉低下头去,默然无语。

  庄诗铭神色黯淡,见他们进了“天石精舍”,便强打精神过去寒喧。

  北宫千帆见他如此勉强,心中暗自惆怅,向他笑道:“诗铭哥哥,旷姑姑要与我爹娘商量你我的婚事,我可没点头。这样罢,你能打得过我,我就嫁你好啦!”

  白妙语拍手笑道:“有好戏看!快找快打,要用什么兵器?”

  南郭守愚若有所思,默然不语。

  东野浩然却忽道:“小两口比武,应该点到为止,又不是拼命,拿兵器干什么?”嫣然一笑,顺手拈了块点心递给李遇。

  庄诗铭微微一震,缓缓点头道:“不错,我们动手又怎能动用刀剑呢?”向北宫千帆凄然一笑,道:“风丫头,请出招罢!”

  未等庄诗铭回过神来,北宫千帆已经长袖拂面,正是东野浩然的绝技“波谲云诡”,见他惊闪而过,立刻接上一招“劳燕分飞”。庄诗铭回过神来,以“千头万绪”步法绕开,闪过她的“愚公移山”、“卷土重来”两招,又被他以袖代鞭,一招“永永无穷”阻了去路。

  庄诗铭一面闪避,一面犹豫,不知该守该攻,犹豫之下瞥眼看去,见东野浩然正与李遇笑谈欢畅,介绍他们的招式来历,心头立即涌上了一份难以言表的悲衰。

  白妙语忽地笑道:“风丫头好厉害,庄大哥的未婚妻可是要鸡飞蛋打啦!”

  说者无心,闻者有意。梅淡如在一旁微微扬眉,大为关注;庄诗铭在场中却忽地一惊,双掌拍出,与北宫千帆对了一掌,双方皆是一震。北宫千帆未及反应,庄诗铭已双掌齐翻,变掌为爪,擒住了她的脉门。

  白妙语不知内情,依然欢呼道:“风丫头,看来你的好郎君不想放过你呀!”

  北宫千帆剑眉蹙紧,身躯软软倒下,娇呼一声:“好痛!”说罢,便要跌倒。

  庄诗铭猛省之下,心中既悔且痛,慌忙撒手道歉:“用力太大了,对不起!我……哎哟!”一跤摔倒,却是被她绊的。心中立即领悟,又着了她的道儿。

  北宫千帆一手卡住他的咽喉,一手将他搀起,忽地在他耳边低语:“若是二姐,你怎会舍得使出内力?傻瓜,你文武全才、无懈可击,姓李的书呆子怎么能跟你比,还不快去?”将他扶起来,一面朗声笑道:“你又输啦!”

  庄诗铭呆立场中,电光石火间,心中明白了几分,便微笑道:“不错,是我输了!”

  白妙语甚感无趣,脱口叹道:“唉,原来如彼!”

  东野浩然依旧低头喝茶,似乎无动于衷。

  梅淡如也默不作声,心里却不知为什么,竟会忽然之间轻松起来。

  西门逸客这才有空同各人谈笑,北宫千帆则将梅、白两人向李遇介绍。白妹语未等她开口,便道:“我是五庄主的堂姐,北宫妙语是也!”众人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再加以分辩。

  李遇见白妙语与北宫千帆年纪相若,容貌比她要还娟秀,活泼伶俐、顽皮淘气的神态亦不输于她,心中顿生好感。

  白妙语见他举止斯文、面容清秀,憔悴的神色中偏偏又有股忿然与坚决,知道乃是恨仇所致,心中暗自替他难过。忽见他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自己,心里一乱,便转过头去对梅淡如做鬼脸,以解尴尬。但见梅淡如也是神情古怪、若有所思的,又转去打趣庄诗铭:“庄大哥,你又丢脸啦!”

  庄诗铭淡淡道:“谁让我没本事,活该!”

  北宫千帆用肘一捅他:“我最恨以武论成败,像条武牛!哼,要毁婚约,还怕找不到方法么?”说罢眨眨眼,向他神秘地一笑。

  庄诗铭苦笑道:“十几年间,我们斗法何止百次,我又赢过你几次?”

        北宫千帆再捅他一肘,洋洋得意地道:“你笨嘛,和你斗法,实在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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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门逸客又好气又好笑,道:“船上呆腻了,连客人也不管,就跑来与我抢被子么?都快做新娘的人了,还这么淘气!”

  “谁说我要嫁人了?”北宫千帆歪头看她,笑道:“还有三个姐姐没解决,哪里轮得到我?”

  “我不必说了,心愿既了,即使孑然一身,此生亦无所遗憾。”西门逸客将她搂入怀中,叹道:“饮雷和独贞,恐怕不太顺利。至于二姐,唉……”

  北宫千帆偎在她怀中,轻轻道:“你知道?”

  “我与大姐、雷丫头私下谈过此事,本想装聋作哑。可你是我们的小妹妹,二姐心意如何我们也不甚明白,实在不敢偏心哪一个。而且,诗铭真要当众招认喜欢二姐了,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反正我又不喜欢那只死臭鹤!”

  “真的?”

  “我只不过比较喜欢欺负他而已!”北宫千帆垂下眼帘,不与她目光相接,却偎得更紧。

  “我不想诗铭做第二个哲山,也不愿你和二姐中的哪一位成为第二个含蕊。你虽有心成全,可二姐个性刚正,又已警告过诗铭,她未必愿意领你这份情。”

  “唉,原来二姐真的找过诗铭哥哥,又故意那样对李遇,难怪诗铭哥哥黯然神伤。”

  “你打算如何向旷帮主、斐宫主与师父交待?暂且别扯二姐进去,不然局面会更复杂。”

  “这个当然。不过是悔婚而已,还怕我没本事么?就算是到了拜堂那天,我连逃婚的办法都想得出来!”

  “真是风丫头,什么都敢乱说!”

  “少了我,岂非天下冷清、江湖寂寞?”

   “所以你连去华山做客,都顺手牵羊一把,去偷扶摇子的丹,还要迷晕道童、推倒丹炉?”

     “陈道长说我不敢做,我就偏要做给他看!”

  “真是拿你没办法!”

  北宫千帆嫣然一笑,赖在她怀中撒娇:“没办法,便听我的办法好啦!”

  “听你的?玉皇老儿的龙椅都会被你劈了当柴烧!”

  “烧得灵霄宝殿烈焰熊熊,正好趁火打劫!”

  西门逸客一敲她脑袋,莞然道:“又鬼话连篇了,快睡罢!”

  “哦!”北宫千帆懒懒点头道:“是呀,还要去找北极教我挖地道呢!”

  “你连盗墓的本事也想学,到底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掘墓鞭尸……盗墓寻宝去!”北宫千帆哈欠连天、睡眼惺忪,早已语无伦次。

        西门逸客心中暗笑:“又不知该谁倒霉,难怪诗铭怕你。天下若有知晓你秉性,依然敢对你倾心思慕的,才真是英雄豪杰、胆色超群。”见她睡熟了,唇边尚挂着淘气的笑意,一阵叹息,轻轻帮她盖上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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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宫千帆捧上两盏“年年泪”沏的“岁岁痴”,撅嘴道:“你和顾叔叔倒先来了,娘呢?”

  北宫庭森微笑道:“为你亲自置办嫁妆去了,晚两天上山庄。你今年的小寿之前,她一定能赶到。”

  “娘怎么放心你独来独往?”她一阵嘀咕,忽抬头道:“娘就那么大方,任你朝三暮四、左拥右抱?好歹她也是一大门派的掌教呀!”

  北宫庭森皱眉道:“风丫头,发牢骚怎么把爹也扯进去。谁惹你了?”

  “你!”

  “我敢惹你?”北宫庭森失笑道:“哪一次不是你先惹我?”

  “是呀,我这么惹你,你都不恼,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内心有愧,以此来弥补对娘的亏欠?”

  北宫庭森诧异之下,面有愠色,与顾清源相对苦笑。

  顾清源打趣道:“你爹怎么得罪你了?一上来你就没大没小地数落他。是怪爹没给未来女婿带见面礼么?”立刻说得满堂哄笑。

  北宫千帆冷冷道:“顾叔叔没有家室,哪里享过齐人之福?”

  北宫庭森怫然道:“风丫头,你在说什么?”

  “我说,娘真是没出息,明明自己已经订了婚,却偏偏和另一个有婚约的男子在一起。非但没出息,简直就是……”

  “不许说你娘!”北宫庭森厉声道:“哪里听来的这些胡话?你居然听信别有用心的江湖传言,还敢拿来诋毁你娘!”

  “恼羞成怒了?看来江湖传言果真不虚啊!”北宫千帆头也不抬。

  北宫庭森缓缓站起来,表情越来越严峻:“你娘那么疼你,你旷姑姑那么宠你,怎么宠爱疼惜出来的,竟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女儿?”

  “我若胡说,你会恼羞成怒吗?我看,娘她跟本就是……”

  “啪!”北宫庭森盛怒之下,想也不想,扬手便是一耳光,等到第二个耳光要抽出去时,被顾清源生生拽住。刹那间,满堂皆惊,静寂之下,呼吸可闻。

  顾清源拽住北宫庭森,急道:“风丫头,还不向你爹道歉?”

  叶芷雯也连忙打圆场:“父亲岂会跟女儿计较?一个一时冲动,一个年少鲁莽……我看,就此扯平了罢!”

  “打得好,你终于动手了!”北宫千帆抬起头来,昂然将脸一抹,傲然转身:“哈哈哈,终于打我了!”她再不回头,就此扬长而去。

        满堂宾主见此变故,皆是惊诧不已。

        北宫庭森喃喃自语:“果然来了!”颓然坐下,一脸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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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微明。

        客北斗上气不接下气跑来,在“分雨榭”外嚷道:“不好了,五姑娘跑啦!”

        顾清源披衣出户,诧道:“风丫头跑了,跑去哪里?”

        客北斗喘息道:“昨夜见追风背了好几个包袱行李,我正奇怪,问他做什么,他说为五姑娘办要紧事,不能说。我看他神秘兮兮,也懒得问……岂料今天一早,追风一身酒气地从‘天石精舍’喝酒下棋回来——昨夜的追风,原来是姑娘易容的!”

        “他怎么易容成追风了?”北宫庭森推门出来,满脸焦急。

        “所以才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出山庄嘛。昨儿才挨了一巴掌,若是见她出山庄,大家怕她负气出走,再怎么着,也会有一两个人跟着她的。她的鞭、剑、琴都没了,还有日常所用的药箱和她装金豆子的锦囊,全不见啦……”

        北宫庭森与顾清源相对惊诧,又迷惑不已。

        忽见青霜也往这边急奔而来,嚷道:“追风昨夜连牵了三匹快马,策马扬鞭、绝尘而去……咦,刚才怎么又见他醉醺醺地在山庄里溜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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