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空灰蒙蒙的，云积得很厚。她翻过身子，想继续睡。这种鬼天气能干什么，还是好好待在出租屋里，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她租的是顶楼，只有一个小窗户与外界相通。这样倒也落个清净，没什么人会跑到这里来做客。她想继续睡，可却怎么也睡不着，扭头看着窗外，打在玻璃上的雨点没有摔得粉身碎骨，反倒是沿着表面滑了下来。雨天？她竭力地回忆着。黑瓦白墙，青砖铺的小巷，四四方方的庭院，院中还有一缸荷花，碰上细雨如丝的天，小女孩必定会欢快地跑到雨里，旋转、跳跃，任雨丝亲吻她的脸颊和掌心，一阵穿堂风吹过，缸中的荷花也会放下往日的矜持，跟着摇曳起来，这时满头银发的老婆婆还会撑一把绘着中国山水的油纸伞，踱着步子走到小女孩的身边，一把揽住小姑娘，嘴里小声地嘀咕着：“你这淘气鬼。”远方轰轰的雷声传了过来，一下子把她带回现实世界。周围暗了许多，只有窗户还透着光亮。她不想起床，只是把身子尽力团成球状，对抗着周围的黑暗。她继续望着窗外，仿佛看到三五个学生打扮的女孩撑着遮阳伞聚在一起，前倾后仰，放肆地笑着，在小礼品店里为彼此挑选着新式的发夹，戴上亲手编织的手链，下课后听着周杰伦、王力宏的歌曲，讨论并模仿着昨日裴勇俊温情的台词。她笑了一声，这笑冷漠地让人发颤。嘟！嘟！嘟！她侧着身子在床头柜上乱摸着，在几番落空后，终于在几袋开口的薯片袋中间摸到了手机。“哦，马上到。”她匆匆挂掉电话后，拿起丢在椅子上的皮包就冲了出去，头发来不及梳了，张开五指随意理了一把。“该死的”她咒骂了一声，就匆匆下楼了。今天是朋友的生日，她竟给忘了。

      出租车驶到一家饭馆门前，一开车门，才发现雨比先前还大，低洼的地方早已积满了水，高高的水柱被击起，周围仿佛在开一场杂乱无章的噪音主题音乐会。她顶着皮包就冲了出去，一边回应着身后的司机：不用找了。看着等候的朋友，她赶紧上前赔不是。“你瞧你出门都不带把伞。”朋友边说边帮她理了竖着的衣领子。饭馆不大，进门靠墙放着几个透明水箱，里面养着鲜虾活鱼，迎着门面的是柜台，柜台后面的架子上面放着各类酒水饮料，柜台旁边是窄窄的楼梯，再往后走就是厨房了。她跟在朋友后面上了楼梯，瞥见柜台里面还坐着位扎着马尾的小姑娘，手里正捧着一本书读着。楼梯尽头拐角处是一间包厢，里面的人已经吃上了。“丽丽，你真不够意思，我们大寿星的生日也迟到。”桌子里边的红发男嚷道。接着是短暂的沉默，大家都等着她的回应。“我的不是，来，我自罚三杯。”还没在大家给她腾的位子上坐下，她就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朋友连拦住的机会也没有。红发男率先鼓掌，大家也跟着鼓了起来，桌子上重新热闹起来。

        捧着自来水来回洗了好几遍，脑袋终于清醒了些，她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皮泛肿，头发干枯。正当她自怜之际，卫生间外的朋友叫她。结账的时候，老板娘和老板笑盈盈的，很是和气，她反倒是被后面看书的小姑娘吸引了过去。

        “小妹妹，你看的什么书啊？”她细声细语地问道。

        小姑娘抬起头，愣了一两秒，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中国百年散文》”

        “好看吗？”

        “好看。”小姑娘十分认真地回答道。

        这时，老板娘搭上话来：“也不知道她看不看得懂，她喜欢书就给她买了，反正爱读书不是什么坏毛病。”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的思绪飘到了远方。屋檐下，一位小女孩手捧着脑袋坐在小板凳上聚精会神地听着一位白发老太太轻摇蒲扇，慢悠悠地讲着新奇的故事。

        出门看雨已经停了，街上的一切都被洗了一遍，空气格外清新，乌云散开了，月亮把温柔的光撒向人间，乘着凉爽的风，她觉得脚步也格外轻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