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读「论语」14.44：童子将命欲速成，不学孝悌难为仁

「宪问篇第十四」44

【原文】

阙党童子将命。或问之曰：“益者与？”子曰：“吾见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

【译文】

阙党有一位童子为宾主传命。有人见了问（孔子）道：“那童子学有长进吧？”孔子说：“我见他坐在（不该坐的）位子上，又见他和长者并肩而行。他不是一个想要学以进德的人，而是一个想要速成才干的人。”

【注释】

“阙党”，地名，可不译。有考证说就是“阙里”，即孔子所居之地，不必深究。按周制，“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四里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五州为乡”。合五百家为一“党”，相当于现代较大的自然村了。“阙”是该“党”之名。

“童子”，古时对未冠者之称。即未成年人。

“将命”，传命，此处指在宾主之间传话。“将”，此处是传达、表达之意。

“益”，进益，此处指学有长进、学以进德。

“居于位”，此处是指坐在了不该坐的位子上。

“先生”，此处指成人、长者。

“速成”，此处指速成干事之才。

【评析】

阙党之地有一位童子在为宾主传话。有人见那童子貌似很有能力，就问孔子他是否学有长进。孔子说，他曾经看见那童子“居于位”，且“与先生并行”。按古礼，未成年的童子不应当“居于位”，也就是不该坐在给成人设置的位子上；也不应当与长者并行，而要随行在后。但那童子却坐在不该坐的位子上，且与长者并行，这要么是童子未学而不知礼，要么是童子已学但不守礼。他急于像成人那样办事，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成人，却不知道作为成人首先就要知礼守礼，忽视了作为成人应有的道德担当。《尚书》云：“满招损，谦受益”。阙党童子为人如此不谦，又将如何受益？所以孔子说他“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

本章说的是社交礼仪。孔子为什么要重视这些世俗礼仪呢？因为这些礼仪所展示的谦恭，其实是孝悌之心的显现。有子曰：“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参见《善读「论语」1.2》）。人必须要有孝悌之心，为仁才会有根基。所以孔子要说“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善读「论语」1.6）。也就是要先学做人，再学做事。像“阙党”童子那样，人未作好，事即便做得再漂亮，也终属无益。因为无德之人若有才，则如虎添翼，一旦为祸，其祸必烈。

谈到礼仪，东西方虽然文化背景迥异，但所产生的礼仪，却不乏相似之处。比如，《弟子规》云：“或饮食，或坐走，长者先，幼者后”。而在欧洲中世纪，吃饭的时候必须主人先入坐，然后客人才能入坐；主人有义务提议喝第一杯酒，然后，主客才可以相互敬酒。即便是现代的西方餐桌，除了主客之礼外，也有年长者较年轻者先入坐的礼仪。在现代西方的政务或商务场合乘坐汽车时，通常也是按照尊长、来宾先上后下，秘书或其他陪同人员后上先下的顺序进行。

再如，《弟子规》云：“称尊长，勿呼名”。而英国曾有一项调查发现：三分之二的英国人痛恨不认识的人叫自己的名字，而非照规矩称呼某某先生或某某女士。在美国的学校，称呼老师最安全的方法是用“教授”（Professor）。若知道老师的姓，也可称呼为“某某教授”，而不要随便直呼老师的名字，除非老师告诉学生可以这么做。

再如，《弟子规》云：“长无言，退恭立”。而在西方的社交场合中，一般也是由尊长先开口讲话，或由女士先开口讲话。如果尊长或女士都不开口，男士或晚辈也可以尝试打开话题，但切不可一开始就抢着说话。

再如，《弟子规》云：“问起对，视勿移”。在西方文化中，最基本的交谈礼仪就是尽量直视对方的眼睛，不要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因为以西方心理学的观点而言，谈话时若眼神游移不定，会给人一种不可靠的判断。

礼仪是文化的延伸，其终点就是文明。很多中国人尊重西方礼仪，却对中国的传统礼仪不屑一顾；很多中国人推崇西方文化，却对中国的传统文化无知诋毁。但是一个民族，如果对自己的传统和文化都不尊重，恐怕也很难赢得其他民族的尊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