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游天下（1148）北京中国园林博物馆之五

    中国园林博物馆二号主题展厅门口的两个大字“鉴境”格外醒目，我起初没明白是什么意思，走近后看到其旁边有竖排的一行小字“中国园林多维度系列展”，可仍是一头雾水不明就里，待转到里面才知道它是我国古铜镜展，不禁觉得有牵强附会之嫌，但细细观看过后，方恍然大悟，且大涨见识。

  展厅里陈列了55块精美的铜镜和10多幅名画，它们的年代从先秦到明清，跨越了两千多年，样式更是五花八门，有圆的、方的、多棱的、钟形的等等，以及带柄的、可悬挂的，最有意思的是它们背面的纹饰。或是团花纹，或是神兽纹，或是云龙纹，有的还铸有文字，像金元时期的一面警世镜上就刻有“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此话出自唐太宗李世民的名言，而他重点要说的是：“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一代雄主将古比镜、拿人喻镜可谓别出心裁，而又十分贴切传神，他在把铜镜拟人化的同时，也赋予了其深远的治世意义，而我更喜欢文艺范儿的明镜。像一块圆镜上题有：“五竹秀凤楼，山松碧鸭舞。与卿常作伴，白头共相守。”而另一块上更是刻有唯美柔情的辞赋《青玉案》：“晓妆特地须来照，宿粉残红半含笑，绿发堆云梳得峭。眉儿重画，严儿重补，澹注樱桃小。冠儿戴上端正好，斜插江梅斗春早，待学青铜坚心了。朝朝日日，面儿相看，哪得相思恼？”

    满满的60余字，读来荡气回肠，好似窥见一位早妆的思妇在对镜自顾，美艳的容颜背后是无尽的孤独，孤独到要学青铜之坚，不由得令人心生怜爱。原来，冰冷的铜镜也有温情的一面，可以慰藉那些思亲者的愁绪。而古境还与许多历史典故有关，如展厅中的《玄宗临镜图》讲的是：有近臣问李隆基，为何韩休当宰相后陛下消瘦了？玄宗答道，韩休常与我争论不已，让朕不得消停，可他总是为江山社稷着想，我虽瘦而心安啊！这可谓是以人为镜的翻版。

    当转至“镜·苑”环节时，我方对古镜与园林的渊源有了清晰的感知。“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朱熹的诗句切中了造园的点睛之笔。无论是大气磅礴的皇家宫苑，还是小巧玲珑的私家花园，都普遍运用湖泊、池塘造景，如悬一方明镜于显耀处，让桥、轩、廊、径、榭、亭的倒影入画，灵动之感顿生，整个园子也便生机勃发，妙趣盎然。

      鉴境，应是以鉴造境，既有情境，也有意境，还有心境。我在观看西汉透光镜的复制品时，对它的机理百思不得其解。“它的原理是这样的。”一位工作人员主动过来讲解道：“铜镜上有铭文和图案的地方非常厚，无铭文处比较薄。因为厚薄不均匀，造成铜镜产生铸造应力，并且在磨镜时发生弹性变形，所以厚处曲率小，薄处曲率大。当光线照射到镜面时，曲率较大的地方反射光比较分散，投影就暗；曲率较小的地方反射光比较集中，投影就亮。所以，我们便能看到铜镜背面的图案反射到前面来了。”

    我茅塞顿开的同时，也被讲解员的热情所感动，她就像一块小小的镜片，折射出博物馆的贴心服务，让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我遂大发感慨：镜可览芳，可照史，可明心，亦可美园，方寸大世界，铜鉴大境界，中国园林博物馆堪称化镜为境之鉴，值得久玩。

    2024.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