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爷

  舅爷是父亲的舅舅，年轻时在国民党部队当兵，还当了一个小领导，具体是什么级别不知道。好像是队长还是排长吧。后来被自己的聪明的父亲因病骗回来了。

    舅爷的个子不高，好像不到一米六的样子，虽个子不高，但腰板笔直，每次都穿一身中山装，整整齐齐，精神抖数。即使后来老了，拄着拐杖，从来没见过他弯腰驼背的走过路。写到这，我想起来，舅爷跟邓小平的感觉很像。

  小时候对舅爷记忆最深的就是过年出门时，每年大年初二，父亲作为外甥，要去给舅家拜年。于是父亲跟大伯带着我们个各自的孩子们一起去舅爷家拜年，队伍也算浩荡。没办法，过年如果外甥不去舅家拜年就是不孝。

  每次去了，牵扯到吃饭，父亲有两个舅舅，大舅和小舅，这个舅舅是大舅，因为人多，也因为小时候吃的特别少，每次去，大舅爷家就会准备好丰盛的饭菜等着我们，因为奶奶还有姐姐的孩子们也要去拜年。所以记忆中，初二舅爷家人很多，经常没地方坐。因为同样是外甥给舅舅拜年，所以也要去小舅爷家，可是小妗婆就会假装才开始做饭，等我们在大舅家已经吃过饭了，她家的饭还没做好呢，时间长了，我们小孩子就会被大妗婆悄悄的暗示吃少点，还要去小妗婆家吃饭呢，等我们被指使到小妗婆家时，他们家早吃完把锅洗了，有时父辈们实在看不惯，就去小舅爷家吃饭，小妗婆只好做饭，做的饭根本不够吃。

  后来，大舅爷也看到这种情况，每年都会早早让大妗婆做好所有人够吃的饭菜，我们全在大舅爷家吃饭。

    对小舅爷几乎没什么印象，压根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了，那时好像他在家也不做主，但是小妗婆滔滔不绝的语言和丰富的感情，说话时高喉咙大嗓门，唾沫星子乱飞，让我印象深刻，她到哪都给人哭穷，伸手就问人要钱，因为看见父亲就哭穷，问父亲要钱，父亲每次都给，母亲很反感她。

    舅爷每次赶集都会来我家看奶奶。年龄越大，姊妹四人中，就剩他和奶奶两人，所以他们经常来我家，老年的奶奶生活条件比较优渥，舅爷来了，奶奶也是变着花样给舅爷做好吃的，那时大家的生活条件都提高了，都能吃饱饭。

    奶奶和妈妈的关系一直不好，舅爷对妈妈印象很好，妈妈也说，在这个家里，除了父亲对他好，还有就是舅爷尊重她，每次跟他说话客客气气的。妈妈对舅爷来家里很是欢迎，每次都会做好吃的招待。

  舅爷每次都会给奶奶说妈妈的好，说妈妈就是暴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人只要心好，你老了不会受罪。于是奶奶选择让父亲给她养老。事实证明舅爷是有远见的人。奶奶在爷爷去世后，在我家安享晚年到91岁。

    舅爷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大女儿远在兰州，舅爷喜欢大女儿，在兰州也居住过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妗婆跟二女儿处不到一起，最后母女跟仇人一样，老死不相往来，这是我最不能明白的原因，舅爷也因为二女儿跟自己妈的态度，也讨厌她了。可能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吧。

    舅爷的儿子在家里最小，从小养尊处优的日子让他没有啥能力，很软弱。可能是舅爷太能干了，显得儿子太无能了吧。遇事就向后躲。日子越过越穷，导致自己儿子考上大学没有学费，自己不去借钱，要年迈的父亲出面借钱，舅爷为了给孙子借钱上大学，就给他的另外几个借钱，并说：你们给我借的钱，我明年的粮食收完卖了，就可以给你们还钱。父亲听别的表兄弟听说这事后，赶快拿钱给舅爷送去，舅爷没要，说已经够了，因为他知道那时我家里也在盖房子，就没问我父亲借，他知道，如果我父亲知道他的困难，不用他开口，都会帮他的。

    渐渐的，舅爷越来越老了，来我家的次数也多了，经常没事就会来赶集，赶完集他就会拄着拐杖来看奶奶。有时还会住几天，妈妈每次都会变着花样做饭。我那时在外上学，偶尔回家有时也能遇到舅爷。

    后来我上班了，回家少了，只要回家，就能听到妈妈说舅爷来家里的事情。妈妈这是在舅爷身上看到了婆家人的尊重和认可。

    有一天周五，父亲打开电话，让我明天回家，回去时买一些葡萄带回家，舅爷想吃葡萄，那时好像不是吃葡萄的季节。可是父亲说，你去火车站附近的商店去卖，那里啥都有，能买到葡萄。原来舅爷快不行了，临终前告诉父亲想起葡萄好吃，父亲就给我打电话，于是我第二天买了葡萄带回家。不久收到舅爷去世的消息。

  听妈妈说，舅爷本来不会那么早就去世的，他的身子一直比较硬朗，他是自己开始绝食去世的。原来舅爷正打麻将时，就晕过去了，醒来后行动不便，就要靠妗婆伺候吃喝了，一开始恢复的还不错，身体在一点点好转，可是妗婆不小心摔倒了，也躺床上。儿子虽然在身边，但是他还要为生计奔波。聪明的舅爷看到现状，不想没有尊严苟活，就开始不吃东西了，把自己一点点饿死了。妈妈对舅爷的死很是痛心，她告诉我，舅爷离世的前半个小时，她午休梦见舅爷拄着拐杖来我家了，正在上我家门口的台级。半个小时后，父亲就打电话告诉她舅爷离世了。那个梦是舅爷来跟母亲告别的。

  从此，那个精神抖擞，一辈子只穿着中山装的舅爷，不再来我家看奶奶了。